藺赴月,“……”
她抿唇看他,兩人對望,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就好像猛虎突然“喵”了一聲,獅子突然開始學狗叫,還是剛剛出生小奶狗的那種叫聲。
藺赴月覺得頭皮發麻,但同時又不討厭。
全都因為裴江羨長了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他冷漠時那裡頭翻湧的是殺氣,但要是他溫柔下來,那裡頭就是一隻網,捕誘所有被他所惑的人。
藺赴月最終敗下陣來,微歎口氣坐到床邊,看似專心致誌地攪著碗裡的湯藥,其實心頭惴惴的,有種被套路的錯覺。
她舀起一勺喂給裴江羨,他就乖乖張嘴吞下去,滿臉寫著溫和無害,但他越是這樣,藺赴月就越是害怕。
一碗藥喂完,生生忍出了一後背的薄汗。
藺赴月站起身,如釋重負,“你睡會兒吧。”
剛想走開,手被人從後捉住,微熱的肌膚相貼,在她心口灼出一個燎泡。
四周一切都停滯了,風和隱忍的蟬鳴都好似消失了一般。
裴江羨還是那種可憐兮兮的口吻,有氣無力又稍顯心酸,“陪我會兒吧,好久沒和你安靜呆一會兒了。”
藺赴月嗓子口發澀,閉了閉眼,“我還要去……”
“甄佑才說這毒差點要了我的命,我死裡逃生,你連這點心願都不肯滿足我?”
“噔”的一聲,藺赴月覺得一記重拳砸中了自己的腦袋,她有點暈乎乎的。
為什麼會答應,她自己也不知道,可就是答應得心甘情願。
她坐在床邊腳踏上,抱膝出神地看著窗外。
從她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殘陽斜掛天空,搖搖欲墜,周圍的雲彩都被暈成了橘色的綢緞。
此時此刻,世界靜謐而美妙。
裴江羨偏頭看她,“你外祖母怎麼樣了?”
藺赴月反應有些遲鈍,“不好也不壞,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清。”
靜了片刻,他又問,“你那個小時候的玩伴呢?”
“她快全好了,甄太醫醫術高超。”
裴江羨仰躺著,肩上的痛幾乎奪走他的全部神智,但他就想和藺赴月說說話,聽聽她的聲音。
“那你呢?有沒有哪裡不好?”
半晌沒聽見回應,裴江羨以為她不想說,便又說,“我叫人去夢華街看過你娘,她一切都好,你那個侄兒也好,再過幾天,咱們就能回去了。”
還是沒有回音,裴江羨側眸。
藺赴月半趴在床邊,呼吸早已舒緩勻停。
裴江羨看著她半露出來的側臉,出神地看了好久。
一縷發絲垂落在她鼻尖,隨著呼吸起伏,刺撓得她皺了好幾次眉。
裴江羨抬手去撚,指關節微屈,在她的鼻頭上蹭了蹭。
那是一種近乎於無奈和寵溺的語氣,“你對誰都心軟,唯有對我,心狠得不行。”
夕陽湮滅,大地間最後一縷光輝消散,夜色像是濃黑的綢緞,蓋過世間萬物萬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