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句話沒說完,宋二咽了氣。
他的氣息和血流停頓下來,變成了藺赴月眼中一縷虛無縹緲的煙霧。
她有半晌反應不過來。
裴江羨將長劍扔到一旁,眼看著其餘幾個黑衣人跳下二樓。
他沒去追,回過身腳步慢而輕地走近藺赴月。
“你……”
藺赴月萎頓的身體顫抖起來,聲音裡有難以掩藏的恐懼,“就差一步……”
她緩緩抬頭,仰望裴江羨時脖頸彎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星辰在其中閃耀。
一眨眼,一顆晶瑩的淚落下來,湮進了她的衣衫。
裴江羨心頭巨震,第一次有將要失去她的實感,她的眼睛會說話,能將她的脆弱和無助完完全全展現出來。
幾乎是下意識反應,他蹲下身來,將藺赴月攬進懷裡,溫聲安慰道:“沒事的,還有其他辦法。”
可是盼了這麼久的希望,忽然在某一刻變成了絕望,誰都無法接受。
裴江羨陪藺赴月站在一旁,看著那伽搜身。
宋二身上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而那群黑衣人身上,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信箋。
那伽回頭看向兩人,“一群有備而來的殺手,殺人手法迅捷,逃跑也很有章法,要是被抓住,他們會自殺。”
他將殺手的手掌翻開,指甲裡有一層紅褐色的藥粉,“劇毒,服下一瞬間就會斃命。”
裴江羨抱臂,問他,“震麟怎麼樣?”
“受了點內傷,不嚴重,已經找郎中來看了。”
裴江羨點點頭,側頭看見藺赴月在發呆,他輕歎一聲,吩咐那伽,“你先出去,帶震麟去官驛住下來,明日再出發揚州。”
“是。”
那伽一走,屋子裡更加沉寂,隻剩兩人清淺的呼吸。
裴江羨側身看藺赴月,見她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兩具屍體,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寬大的手掌帶著熱熱的體溫,裴江羨的袖籠間不斷湧出淡淡的竹息,驅散了那股血腥味。
“宋二當年做過的惡事不少,他那時候是吳有道的爪牙,替他做一些殺人埋屍的惡事,他死,是罪有應得。”
藺赴月額頭微垂,“我知道……可我好不容易查到這兒,又斷了,和吳有道有關係的線,全都斷了……”
她的語調中難掩失落,甚至慢慢演變成一片無邊的落敗。
“裴江羨,為哥嫂報仇是我的執念,你不懂我有多盼著找到他的那一天。”
她是萬千俗世一粒微小的塵埃,她鬥不過那些滔天權勢和無邊富貴,如今就連這麼一根導火索,也被人剪斷了。
“是他對嗎?”藺赴月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我在找他,所有派人來殺他,是吳有道對嗎?”
“嗯,”裴江羨一手捂著她的眼睛,一手拉她出了屋子,“宋二逃走以後,他一直在暗中查找,但這宋二狡兔三窟,一直躲在揚州城市井之中,不想揚州城地動,又加上你在找他,他一心急,也就露出了蹤跡。”
藺赴月閉著眼,沒說話了。
走了半晌,她感覺到自己被人按在了椅子上,她睜眼,仰頭看向裴江羨的背影,他正背著身給她倒茶。
“宋二臨死前跟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傀儡?什麼真正的凶手?”
裴江羨身影一頓,脊背顯而易見僵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