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赴月站在船頭,有些失神地看著揚州的方向,一想到馬上要回京城,馬上就能見到娘和雲澈,就覺得內心激動。
可再往深了想又覺得失落,她這趟出城一無所獲,報仇的路又斷了。
深深地無力感席湧上來,藺赴月失落到渾身發抖。
一件披風蓋上來,替她擋住了細密的雨絲,寬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頭。
藺赴月怔然,回身看過去。
裴江羨就站在她身後,手拍了她的肩頭後,又繞到前麵去替她係上披風的紐帶。
“在想什麼?”
他聲線溫柔,讓人聽了就覺得委屈。
藺赴月吸了吸鼻子,“沒想什麼。”
裴江羨知道想讓她依賴自己還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並不過多強求她的內心話。
他將人往後拉了拉,為她撐起一把傘,“之後什麼打算?”
“準備回京了……”頓了片刻,藺赴月又說,“我會儘快和離的……”
裴江羨一怔,轉而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有些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高興。
“縱使世間有萬種聲音,我對你也定會不離不棄。”
他一手撐傘,一手將人擁進懷抱裡,那樣緊,那樣密,像是要將她小小的身軀揉進骨血裡。
承諾很可能變成謊言,但裴江羨知道他愛她之深,恐怕遠遠超過她愛他,所以他會等,等她全心全意愛自己的時候。
船靠岸的時候已是深夜,小雨依舊淅淅瀝瀝,藺赴月在杜宅門前和裴江羨揮手道彆,又默默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她回首望杜宅,一時感慨萬千。
前一陣子鼠疫猖獗,舅舅命人封了杜宅用作救治病患的地方,如今鼠疫已有了根治的法子,杜宅自然也就解禁。
在杜石淼井然有序地治理下,揚州城已基本恢複正常。
雖然是深夜,但藺赴月思及自己兩日未曾回家,還是提了步子往杜老太太住的院子去。
屋裡亮著燈,隱約還能聽見外祖母壓抑的咳喘聲,她推門而入,驚動了屋裡人。
如今有了根治的法子,甄佑才還說鼠疫勢頭漸弱,人的內在已經能自己抵抗這種病毒,大家見病症不再那般密集的傳染,便自發地解了浸藥的帕子,活動間又和從前一樣了。
杜山逸正服侍老妻喝水,一回頭見是藺赴月,當即擰了眉,“你去哪裡了?叫你外祖母一陣好找!”
藺赴月背著手關上門,呐呐道:“我去了趟鳳陽城……”
“鳳陽?好好的,你去鳳陽做什麼?如今四處不太平,你一個姑娘家,怎敢一個人四處亂跑,連貼身的兩個婢女也不帶上?”
杜山逸氣得不輕,差點要把瓷杯砸在地上。
杜老太太攔住他的手,氣若遊絲,但好在臉色不錯,眼睛裡也不渾濁,“彆嚇著孩子,你先聽她說。”
於是轉頭看向藺赴月,“赴月,快與外祖父外祖母說一說,此行到底做什麼去了?這樣關鍵的時刻,怎麼還要四處亂跑?”
藺赴月沒想說謊,隻是和裴江羨……算了,她不想騙自己最親的人。
她抿了抿唇,斟酌著說:“此行是因為找到了宋二,而且我並未一人獨行,還有……裴江羨……”
“哐當”一聲,瓷杯落地,碎成了一地殘渣。
杜山逸從塌邊站起身來,指著藺赴月怒聲道:“藺赴月!孤男寡女獨自出行,你可曾顧及過自己的聲譽?可曾顧及過藺家和杜家的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