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棠走後,常祿觀察著主子的神色,笑道:“太子妃惦記著殿下您呢。”
他看得出來,太子這幾日心情極佳,對太子妃的關切似也多了幾分。
那日為了陪太子妃回國公府,處理政務到四更,才歇了一個多時辰,便起了身。
李長曄聞言麵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朝前行了百步,驀然道:“派人去琳琅殿稟一聲,孤晚些時候去太子妃那廂。”
常祿會意,忙高聲應“是”,衝身側的小內侍使了個眼色。
回澄華殿後,李長曄草草用了晚膳,便照舊埋首在案牘之間。
常祿估摸著時辰,見夜色深了,正欲提醒,卻見太子抬首看來,“幾時了?”
“回殿下,已是戌時三刻了。”
李長曄合攏手中的折子,“備水。”
常祿抬手喚來宮人,伺候太子沐浴更衣罷,一道往琳琅殿而去。
此時的琳琅殿仍是燈火通明,李長曄未讓人通稟,及至正殿廊廡,便聽一陣清脆的笑聲自裡廂傳來。
是他那太子妃。
李長曄步子微滯,已記不清上回聽到這笑聲是多少年前了。
他不自覺麵色柔了幾分,然闊步踏進去的一刻,笑聲戛然而止。
李長曄看見了坐在小榻上的長子李謹。
驀然見得父親,李謹有些慌亂地小跑過來,“見過父王。”
李長曄頷首,“這個時辰,怎的還未歇下?”
雖知父親並未有責備之意,但聽著這低沉威儀的聲兒,李謹仍是有些緊張,還未作答,就聽身後一道婉約動聽的嗓音響起,“謹兒在同臣妾講今日在耕拙軒的趣事,臣妾一時聽入了迷,這才忘了時辰。”
李長曄:“你尚在長身體,晚睡傷身,早些回去吧。”
“是。”李謹恭敬一施禮,“父王,母妃,兒臣就先退下了。”
李謹拱手退至殿門前,才折身離開,身子一晃,那腰間係著的香囊便也微微晃動起來。
李長曄雙眸眯了眯,視線再一轉,看向躺在小榻上的李諶,乳娘已然準備將昏昏欲睡的孩子抱出去。
那裹著李諶的小被一角露出一條穗子。
“殿下,臣妾便先去沐浴了。”
李長曄微一點頭,看著裴芸不緊不慢地往浴間而去,那股子古怪的感覺又漫了出來。
他分明已提前派人通稟,緣何裴氏全無準備,還留著兩個孩子。
就好像,並不在乎他來不來一樣。
他雙唇緊抿,在小榻上坐下,偶然一瞥,瞥見了角落裡那個繡筐。
繡筐的最上頭躺著一隻鵝黃料子的香囊,繡著的正是青竹紋樣。
李長曄緊蹙的眉在一瞬間舒展了開來。
裴芸沐浴回來時,太子正著一身中衣坐在小榻之上,也不知何時命人取了一副棋盤,兀自對弈。
聞得聲響,他站起身,往床榻而去。
多年夫妻,裴芸早已習慣了與他無聲相處。
太子留了燈,裴芸也未說什麼,既得上回撒了謊,自是得繼續圓下去。
她躺在床榻上,難得在與他同床共枕時有好心情,畢竟過了今晚,這個月的三日同房便滿了。
接下來她能有一個月的清靜日子。
屋內炭爐燒得旺,暖呼呼的煞是舒服,裴芸閉著眼,將睡未睡之際,卻聽得那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
“謹兒方才同你說了什麼趣事,讓你笑得這般歡愉。”
被擾了覺,裴芸不虞地擰了擰眉,想前世太子在她寢殿歇息,睡前向來安安靜靜,今日這是怎麼了。
她本欲裝睡,卻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男人沉重的呼吸聲在耳畔驟然放大。
她忍不住睜開眼,心下一驚,竟是太子朝她這廂微微側了身。
昏暗的燭光中,那雙漆黑的眼眸若深淵般幽沉不見底。
裴芸無法,隻得稍轉過身子,麵向他回話,“謹兒說,今日宋豫宋先生在堂上教他們作畫,被秦王世子氣得不輕……”
“生了何事?”
李長曄貼近了幾分。
裴芸強笑著繼續道:“秦王世子描畫宋先生,畫出來的兩腮鼓鼓,大腹便便,像極了……”
隱約感受到男人溫熱的呼吸,她驟然停了下來。
“像極了什麼?”
男人略帶啞意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連帶著裴芸的氣息也跟著亂了,隻聲若蚊呐地吐出一句“□□”。
李長曄微垂著眼眸,嗅著縈繞在鼻尖的幽香,和昨日在馬車上嗅到的一模一樣。
似花香,卻比之馥鬱,似胭脂香,卻更加淡雅清新。
女子身上的香氣原是這般好聞的嗎?
縱然兩人那事並不頻,可再怎麼說,裴芸也是生育過兩個孩子的,不可能不知發生了何事。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離,可不待她有所動作,那遒勁有力的手臂已然攬住她的後腰,稍一使勁,她便撞進男人堅實滾燙的胸膛裡,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