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又喊了一聲“雲芍”。接著道:“我……”
賀知煜想清楚明白的說一句,我跟表妹不會有什麼,你彆聽他們亂說太在意。
可是這句話他覺得太親昵,也太羞恥,卡在喉嚨裡說不出。
高門男子納妾再正常不過,他如此說,顯得好像他多麼在意她怎麼想,把她捧在心尖,非要給自己驗明正身,立個貞潔牌坊似的。
反正他是會這麼做的,那現在說不說,其實也無關緊要。
另外,他分析自己不想納妾的理由,確實是有些不想見孟雲芍傷心的緣故。
她雖賢惠不反對納妾,但什麼都能柔情似水地為他考慮良多,肯定還是因為傾心自己。
他得投桃報李,不能做得太過。
但更主要的,還是他性子冷不喜人多。
他專心事業,天生就對鶯鶯燕燕興趣不大。這種事是天生的,改變不了。
是的,定是如此。
所以他也不應當解釋太多反令她誤會。他不是那種醉心情愛的人。
孟雲芍等了一會兒,聽他也沒我出個什麼來,似是有些疲憊,輕聲道:“世子,今日有些累了,我先休息了。”
說完便拉上了棉被,把整個頭麵都埋進了黑暗裡。
棉被包裹的黑暗裡,孟雲芍覺得有一點安靜。
她思緒平複,想侯夫人沒有錯,侯府上下的人沒有錯,世子亦沒有錯,錯的人是她。
是她逾越了。
也許一個人在風雪中踽踽獨行太久,便會止不住地期盼些溫暖焰火。
但火可暖人,亦可燒身。
冰雪長路雖漫漫修遠,但儘頭仍有絢爛春色在等她,何必為了片刻的溫暖和光亮冒險,一不留神便是引火燒身,萬劫不複。
不若掐滅微火,孑然獨行。
……
轉眼快到小年。
一個晴冷的日子,豔陽高照,天地高遠,湛藍的天空無一絲雲,偶有幾隻不怕冷的喜鵲飛過。侯府庭院中的梧桐早已葉落得乾淨,反顯得清爽。
瞧著便是個萬事皆宜的吉祥日。
舒窈小姐便在這天來了。
孟雲芍安排得妥貼,提前看了黃曆和天氣精挑細選了日子,給表妹安排在了扶搖閣緊挨著正房的上等側房,一應物品都按著主屋的規格準備了,還配了兩個一等貼身女使,四個二等女使照顧。
家裡上下都暗歎,孟雲芍果然是個嫻淑正妻。
隻有公孫燕看見她帶著丫頭們從庫房裡往外搬東西,給舒窈表妹布置屋子,當麵恥笑孟雲芍為了搏個賢名,慣會做低伏小,連夫君也能推出去。
孟雲芍隻是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麼。
到了日子,孟雲芍聽著消息表妹快到了,帶著些丫鬟仆婦,便去門口迎接。對於一家管事的主母來說,如此做已是給足了表妹臉麵。
誰知她等了片刻,婆母和世子也過來了,她還沒見過幾個這兩位能親自出來接的親戚。六丫頭賀清嫻也被拉了過來,不很情願地站在一邊。
孟雲芍心中感慨,這待遇還真是不一般。
不多時,一輛精巧華麗的馬車停在侯府門口,那馬車上除了行李以外,還滿載著各色物品,想來都是嶽家帶來的禮物。
孟雲芍瞧著琳琅滿目的可真是不少,可見嶽家亦是重視。
嶽舒窈從馬車裡款款走出,她穿了身鵝黃繡花毛領小襖,外麵罩著個楊妃色梨花坎肩,下係淡黃褶裙,說不上繁複華麗,可又透著秀雅精致,十分得體。頭上似隨意挽著個隨雲鬢,未插尋常金釵珠玉,隻以些琉璃珠和絨花裝飾,既彆致新穎又不奪了五官的秀麗。
這副玲瓏妝扮,襯出她少女的嬌俏明麗,卻又不失高門女子的端莊貴氣。
同為女子,孟雲芍看得出,這是拿捏著分寸精心打扮過的。
平心而論,她覺得嶽舒窈也就是中等偏上的相貌。但有了這份不著痕跡的裝扮,仍添了幾分伊人如花之感。
孟雲芍還沒開口,侯夫人已迫不及待親自上前扶住了下馬車的舒窈小姐,道:“可是把你盼來了。真是個狠心的,這麼多日子竟是沒有幾封信給我,可是該罰。”
嘴上雖這麼說,人卻拉住了舒窈沒撒手,目光也黏在舒窈身上細細地看著。
舒窈甜甜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像醉人的蜜糖,帶著些撒嬌道:“姑母,舒窈這不就來看您,給您請罪了嗎?我給姑母帶了禮物,是父親從蘇州帶來的雙麵繡品喜鵲迎春。這繡品一麵是喜鵲上枝頭,一麵是春花滿庭院,雙麵觀賞什兩個模樣,想著姑母瞧慣了金銀珠寶,看看這個倒也新鮮。”
侯夫人聽了卻道:“如此珍品,你父親何不自己留著。我最念著的,還是你親手做的山藥棗泥糕!”
舒窈泯嘴淺笑:“也給姑母做了,一並帶著呢。”
賀清嫻在各類雅宴上見過嶽舒窈幾次,最討厭她同母親親近。
她作為侯夫人的親嫡女,也沒見她對著自己親昵過幾次,都是嫌她聒噪又性直,張口便是責備。
也不知為何卻獨獨對這姑娘親得什麼似的。
賀清嫻本就有些不悅,又想到聽說她是想來給哥哥做妾甚至平妻,更是心中為孟雲芍鳴不平。
賀清嫻有些沒好氣道:“嶽舒窈,你來我家做什麼?”
嶽舒窈笑著道:“原來是清嫻妹妹。我來,自然是做我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