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雖說皇帝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叫她有些害怕,但後來聽聞,那時太後正因秀女一事同皇帝生氣,他心情不好,情有可原。
第二次,皇帝去給太後請安,連看都沒看她一看,便因事匆匆離去,也未曾對她顯露出什麼厭惡。
或許隻是她自己嚇唬自己,皇帝此舉隻不過是為了寧王著想,想叫他有一個配得上他的王妃罷了。
這日恰逢七月初七乞巧節,太後叫了淑妃、慶嬪等一眾宮眷在雨花閣聽戲,又叫人到壽明殿來喊人,荷回這才鬆散下來,逃脫宮正魔爪,換了衣裳,前去給太後請安。
到了地方,台上戲還沒開鑼,太後正坐在外頭寶座上,看院子裡女眷們焚香,看見她來,指著其中一個空蒲團,道:“沈丫頭你也去,跟著她們拜七姐。”
七姐就是織女娘娘,荷回有些吃驚,原來不單外頭民間,在這宮廷之中,也有七夕拜織女的習俗。
荷回記得奶奶和娘親在時,每到七夕這一日,她們便會將她仔細打扮一番,清掃院子,在院中擺上條案,上頭供奉各樣瓜果,拉著她對天叩拜,祈求她長大後心靈手巧。
後來她們相繼去世,每年今日,便隻有她一個人做此事,再後來,爹爹新娶的繼母說家裡窮,沒法子買那麼多貢果,便勒令她不許做這無用功,有燒香的空,還不如多繡幾幅繡品給家裡攢點錢。
可繼母自己,卻會在夜裡偷偷擺上香案瓜果,拉著妹妹焚香祈禱。
宮人見荷回一直站在那裡不動,不免小聲催促,荷回這才回過神來,提著裙擺跪到最後麵那個小小的蒲團上。
今日除宮女外,宮裡的女眷們,包括太後穿的都是司衣局發下來的鵲橋補子,隻是在細節處有些不同,太後用孔雀線,娘娘們用金線,而荷回和其餘女官們用的則是銀線。
拜過織女,宮人們又奉上金盆盛的水來,叫娘娘們扔一根針在裡頭,這便是宮中盛行的七夕投針驗巧。
荷回也學著她們的樣子,往自己麵前的那盆水裡投了一針。
太後瞧著熱鬨,說:“成了,聽戲去吧。”
有幾位妃子荷回沒有見過,一一同她們請安後,被她們拉著說話。
“早聽聞太後叫人從外頭帶回個伶俐的姑娘,一直不得見,今日可算瞧見真人了。”
荷回頭一回聽見有人用‘伶俐’這兩個字形容自己,不免有些心虛。
頭回見麵而已,等往後時日長了,她們自然不會說了。
到閣樓裡各自落了座,不一會兒,皇帝終於帶著寧王出現。
坐在荷回前頭的幾位妃子顯得十分激動,不住地理頭發整衣襟,起身行禮時,有一位還險些被椅子絆倒,幸好被荷回扶住臂膀才免了一場笑話。
那妃子在小輩兒麵前險些出醜,羞得滿臉通紅,險些落淚,掙開荷回的手,勉強跪定。
皇帝叫起,坐到禦座上,眾人這才敢起身落座。
今日台上唱的是花鼓戲《牛郎織女》,眾人目光豔羨,等唱到織女牛郎兩人被王母分開而痛苦萬分時,又不免感慨落淚。
相比那些被這兩人愛情感動的娘娘們,荷回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隻覺得織女回天上過神仙日子去了,多好,牛郎做什麼要攔她。
“你不感動嗎?”她身前一位妃子見她木呆呆的,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忍不住問。
荷回用力彎起唇角,說:“感動的,娘娘。”
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戲看得太久,荷回隻覺得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今日出來的急,裹胸布勒得太緊,叫人難受。
荷回趁沒人注意的功夫,同身後宮人說了聲,便帶著姚朱出來。
到了外頭,才終於好受一些,坐在太液池邊的廊子上,瞧那邊有株荷花開得極好,於是一手摟著廊柱,彎腰去夠,卻不小心打濕了裙擺。
這可不得了。
若是這樣回席上去,便是失儀,說不得回去又會被宮正打手心,她手心現在還疼,總不能舊傷又添新傷,於是叫姚朱回去取衣。
姚朱道:“姑娘先到那邊屋子裡去,我取了衣裳便來找您。”
荷回點點頭。
在廊子上又坐了一會兒,衣裳還沒乾,濕漉漉的叫人難受,加上裹胸太緊,荷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怕人出來瞧見自己這幅模樣,荷回起身,往姚朱所指的屋子走去。
隻是那一片屋子太多,荷回不知姚朱指的是哪個,便隨意找了一個進去。
裡頭空空蕩蕩,安靜得很。
荷回關上門,坐在明間那個羅漢榻上等了小半炷香還未等到姚朱過來,等確認了半天裡頭沒人,這才起身,越過那架山水屏風往裡間去。
一邊走,一邊褪去身上的衣裳。
裹胸太緊,需得鬆散鬆散才成,不然等不來姚朱,她自己先要暈過去。
屋子裡寂靜無聲,荷回身上那件孔雀補子率先落到地上。
接著,是裡衣。
再接著,是裹胸。
夏日裡穿的少,不過一會兒功夫,荷回上半身便褪了個乾淨,隻有裹胸布的小半端還鬆鬆垮垮掛在腰間和臂彎。
雪白的肌膚大片露出,鬆軟飽滿的胸脯直挺挺起立,從被束縛的命運中掙脫出來,在空中顫了顫,其中兩點粉紅因為長時間擠壓而變得豔紅如血。
皇帝一睜眼,在裡頭穿衣鏡內看到的,恰是這樣一副活色生香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