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能看出裴二夫人臉上的惡意,學士府的下人們敢怒不敢言,隻能心裡默默為自家小姐打氣。
很快,有丫鬟捧著檀木托盤上前,托盤上麵放著一碗茶盞。
蘇明妝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邊回憶王嬤嬤說的動作要領,一邊將茶碗雙手捧起,緩步走到嚴氏麵前,挺直了腰杆,身子一矮,“母親,請用茶。”
她知道裴老夫人討厭她,所以平時儘量不用“母親”這一稱呼,隻是敬茶時,不得不用。
果然,嚴氏聽見“母親”二字,眉頭皺了皺,還是接過茶碗,打開碗蓋,抿了一口。
之前那端著托盤的丫鬟立刻上前,嚴氏將茶碗放回托盤上,淡淡道,“起來吧。”
“多謝老夫人。”蘇明妝起身,立刻改了口。
嚴氏聽見女子改口,緊皺的眉頭,也終於放鬆了些許。
方才端著托盤的丫鬟退下,另一個丫鬟端著托盤上前,托盤上有一盞新茶。
所有人提心吊膽起來,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出,裴老夫人不作妖,作妖的是裴二夫人。
果然,
蘇明妝一絲不苟地進行敬茶儀式,但屈膝後,裴二夫人非但不接茶,還扭頭和裴老夫人聊了起來。
“楓華,你今天氣色不錯,昨天晚上休息得怎樣?”
“……”嚴氏無奈,低聲道,“這話題剛剛我們不是聊過?彆鬨了,快接茶。”
霍薇連看都不看麵前半蹲的女子,繼續笑盈盈道,“你這耳墜挺不錯的,什麼時候買的?”
“……”嚴氏歎息,“戴了十幾年了。”
“真的?我之前怎麼沒見過?摘下來給你瞧瞧?”
“……薇薇!”
“你的口脂顏色也不錯,哪家店鋪的?還有多餘的嗎,分我一份,你知道的,哪怕是同一家店鋪、同一個工匠,不同時間做出來的口脂顏色也不儘相同。”
“……”嚴氏徹底無奈了,但她又知道好友是幫她出氣,她不能拆好友的台。
國公府的下人們得意洋洋,反觀學士府的下人們紅著眼圈、氣得咬牙切齒,又擔心她們金枝玉葉的小姐!
小姐在娘家,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這裴二夫人真不識好歹,哪怕學士大人和夫人,都沒被小姐這般恭恭敬敬敬茶過。
眾人不忍心看被欺負的小姐,卻又不得不查看,一看,生生一愣。
因為小姐臉上沒有怒氣,反倒好像若有所思,思忖著什麼。
蘇明妝在想什麼?
她回憶那個夢——夢裡,她並沒有這樣蹲著敬茶,因為裴二夫人說第一句話時,兩人就吵了起來,她指著她們破口大罵。
夢裡的她,不僅罵了裴家人,罵了裴二夫人娘家霍家,還順便罵了裴老夫人的娘家嚴家。
裴家、嚴家、霍家,都是北燕國有名的將門。
既是將門,家中便少不得負傷犧牲者,這些人都是英雄,但夢中的她哪懂這個?便說三家缺德事兒乾多了,所以老天爺報複在家人身上。還說,裴今宴那個德行,難怪老國公早死。
當時裴二夫人氣得舉起椅子就要砸她,後來是裴老夫人氣得暈過去、加之有下人阻攔,裴二夫人才沒能成功。
蘇明妝搖了搖頭——太不應該了,她不應該說那些混賬話!
正是因為有那些無畏生死的武官們流血犧牲,才有他們這些文人家族、或者普通百姓的安穩生活,她怎麼能忘本,罵犧牲、負傷、落殘的英雄呢?
霍薇見蘇明妝搖頭,冷笑道,“怎麼,不樂意?嫌我們聊天,耽誤你敬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