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出獄的那天正是深秋。
她穿的還是剛進來時的夏裝,裙邊遮不住小腿,渾身衣料單薄的令她止不住的打顫,又因為右腳跛了,整個人走起路來又慢又顛顯得格外滑稽。
女獄警等了半天,見顧笙磨磨蹭蹭的出來,她下意識的瞥了眼來人行動不便的右腿,腳踝處有道顯眼的骨穿疤痕,跟蜈蚣似的纏繞,猙獰又醜陋。
她怔了下,想起顧笙在獄中的艱難遭遇,好心上前迎了幾步,才按程序將保管的物品歸還,隨口問了句,“都幾點了,你家人怎麼還沒來接你?”
提及“家人”二字,顧笙接東西的舉動一滯,她斂眉垂目,視線剛好落在一份文件上,上麵印著“吊銷律師證回執”的字樣,上麵貼的是她的照片。
良久……
“沒人接我。”顧笙攥緊了文件,不鹹不淡的揚眉,“他們都死光了。”
她生得漂亮,柳眉鵝蛋臉,渾身氣質透露著股江南女子的溫婉,但在監獄裡呆久了,臉色泛著病懨懨的灰白,借著寒風,講出的話更是冷的滲人。
女獄警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顧笙在監獄裡很有名。
一是她被詬病的身世,她曾是市、長千金,因父親貪汙被抓後,才被京圈做房地產的趙家人給收養,兩家本就是至交,趙家依然給她過著富足的生活。
二是一年前的深夜,京圈做水利工程的王家獨苗王肖重傷昏迷倒在了血泊中,警方根據會所當天的監控線索找到了凶器,水果刀上全是顧笙的指紋。
證據確鑿。
但警方存疑,又架不住王家人仗勢施壓,最終判顧笙個蓄意傷人的重罪。
有期徒刑十年。
這輩子算完了。
可顧笙隻坐了一年牢,突然下放文件說誤判了,她於今日被無罪釋放。
真夠戲劇化。
女獄警感慨道,“不過你回去後可要感恩,是趙先生一直堅持不懈的來詢問你的情況,帶著律師四處奔波找證據,你才能被翻案,被無罪釋放的。”
提及“趙”字,顧笙宛若死水般的眼眸裡明顯有了波動,“趙晴朗嗎?”
她問的遲疑,恍然想起自首的那夜,趙晴朗痛哭流涕的拉著她的手發誓。
“笙笙!”趙晴朗眼睛都紅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可她等了一年,連趙晴朗的影子都沒瞧見。
“全名不清楚,但長得挺帥。”女獄警接過顧笙簽好字的回執,確認無誤後向她遞出手,“你還年輕,希望你能忘掉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顧笙聽的想笑。
她無聲攥緊了那份律師證吊銷的回執文件,冷風一吹,右腳踝骨隱隱作痛,她忍著沒反駁,隻是仰起頭露出素淨的臉,朝這裡認真的說了句再見。
但她也沒想過出獄後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律政圈大名鼎鼎的賀聞周。
在郊區的公交車站旁,顧笙瑟縮的在寒風裡等回程車,不經意間的回頭看,突然瞧見了自己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停靠下來的一輛黑色賓利車。
這地方偏僻鮮少有人來,對方顯然非富即貴,顧笙不免多看了兩眼,隻見車窗緩緩半降,露出男人深刻銳利的眉眼,連同他身上的那件棕色大衣。
顧笙本來再猜車上坐著的會不會是趙晴朗,但一眼後愣住,“賀聞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