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並不知林聽的存在,隻知段翎在裡麵,儘管一進門便麵朝屏風,但低著頭:“大人。”
他們不是紮堆進的,一個一個進,這間堂屋沒多大,裝不下那麼多人,況且聲音也不能同時聽,不然聽不出誰跟誰的。
林聽聞聲抬起眼。
就算隔著屏風看進來的錦衣衛,也能隱約看出對方身形高大,蜂腰猿背,她有點懷疑錦衣衛的選拔標準是按照選美來的。
隨隨便便一個錦衣衛拎出來都能當現代的模特,沒有矮矬醜。段翎則是美人中的美人,皮囊綺麗偏豔,細腰窄背,白皮嫩肉。
思及此,林聽努了努嘴巴,下意識看段翎一眼。
他來北鎮撫司後就換上了官服,此刻一手隨性放到膝上,壓著大紅色飛魚服的金繡圖案,一手漫不經心地轉著腰間懸掛的魚符。
一身紅的他,腰間沒繡春刀時的樣子有幾分剛中了探花的俏公子的感覺,像株初入官場,不諳世事、無害溫良的白蓮花。
幸虧她是手握劇本的人,能看清書中人的心,否則……
段翎輕輕地敲了下桌麵。
林聽連忙裝出一副認真聽聲音的樣子,抿直唇,身子微微向前傾,側著耳朵對準屏風方向,餘光看倒映在屏風上的影子。
他抬了抬眼簾,開口吩咐錦衣衛:“你說一句話。”
“大人想屬下說什麼?”錦衣衛摸不著頭腦,又不敢在段翎麵前亂說話,隻好先詢問他。
林聽沒讓段翎等多久,在這個錦衣衛說完話後數息就搖了搖頭。先一概說不是,等他日後揪出背叛者,再說自己當時沒聽出來。
段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錦衣衛雖疑惑,但還是照做,從進來到出去始終沒抬頭看一眼屏風,身為屬下,擅自抬頭看大人是不敬,除非對方要求。
這個錦衣衛一退出去,另一個錦衣衛就進來了,一樣麵朝屏風,低著頭行禮:“大人。”
林聽依然搖了搖頭。
段翎放下茶杯,重複先前那句話:“你可以退下了。”
如此循環往複,聽到晌午,他喚人送些吃食進來:“林七姑娘餓了吧,吃點東西再繼續。”
林聽望向散發著香氣的菜肴,肥而不膩的蟹粉獅子頭、色澤紅亮的東坡肉、肉質鮮嫩的叫花雞、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等。
她是真的餓了,可也不太敢隨隨便便吃這些菜。
段翎真不會在這些吃食裡放慢性毒?聽說錦衣衛要想讓人痛不欲生或死,可以下無色無味又查不出來的毒,等人離開了,過一段時間才會發作。
在林聽的努力下,他們現在並無新仇,但抹不掉舊怨。
關鍵是舊怨都是“她”弄出來的,承受方是段翎,該怨該恨的也是他。林聽強行讓自己將視線從飯菜上移開:“我不餓,謝謝。”
她要忍住。
段翎像是沒察覺,提起玉箸嘗了塊新鮮竹筍炒肉,待不緊不慢咽下去方問道:“今天的菜不錯,林七姑娘當真不嘗嘗?”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段大人。”林聽哪裡還能忍得住,抓起玉箸就夾他嘗過的那碟竹筍炒肉。吃完肉,又扒了幾口飯。
接下來段翎夾哪道菜來吃,她就夾哪道菜來吃。
他不吃的,她不吃。
可惜段翎吃東西實在太慢了,讓林聽吃不過癮,通常他先夾菜,她後夾菜。她吃完了,想試試下一道新菜,他還沒吃完前一道。
興許是像段翎這樣的世家子弟會比較注重這方麵,林聽不由自主放慢吃飯的速度,等他吃。
見段翎又夾那些清淡的菜,她忍無可忍出聲:“段大人。”
他似不明所以看向林聽。
她指了下東坡肉,咽了咽口水:“你就不想嘗嘗這道東坡肉?瞧著應該挺好吃的。”那麼多好菜不吃,浪費了,但還是得謹慎。
段翎手中的玉箸拐了個彎,落到味醇汁濃的東坡肉上,嘗了一點:“林七姑娘慧眼如炬,這道東坡肉的味道確實不錯。”
林聽吃到東坡肉,又想吃彆的:“你也試試糖醋排骨吧?”
他拿玉箸的手微微一頓,如她所願試著吃了塊糖醋排骨,過一會不知怎麼的,彎起眼笑了。
她咬著糖醋排骨,感到莫名其妙:“怎麼了?”
笑得她心慌慌的。
段翎放下玉箸,倒了杯香茶,低頭喝了幾口,再用帕子擦手,抬頭看她,似笑非笑道:“我怎麼感覺我在給你試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