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滄元橋街口兩旁擺滿了攤位,販夫走卒沿街叫賣:
“包子,熱乎的肉包——”
“賣糖餅嘍!”
“桂花糕,新出爐的桂花糕!”
……
這裡算是天都城的“小吃街”,行人如織,熱鬨喧囂,隨處可見身穿錦衣、閒步遊逛的公子小姐。
一個眉眼清秀的姑娘走在街頭,束身武服勾勒出勻稱的身段,烏黑青絲用銀簪簡單固定,氣質頗為灑脫颯爽。
路過行人紛紛側目——
大元武風濃重,這幅打扮倒也正常,主要是這姑娘的吃相實在太……
她從街頭一路走來,嘴上就沒停過,粉腮圓鼓鼓的,唇瓣油潤光亮,手裡還舉著兩塊豬蹄。
長相是婉約派,吃相是豪放派,二者形成了鮮明反差。
“小姐,你慢點,等等我!”
梳著雙丫髻的青兒邁著小短腿跟在後麵,懷裡抱著大包小包的吃食,眼睛都快要看不見路了。
這就是主仆二人的日常。
先從滄元橋街頭吃到街尾,算是開胃,再去德勝居點上四菜一湯,算是正餐,吃完後原路返回消食,順便再來點飯後甜點。
而這些加在一起,隻是三餐中的一餐。
“武聖山功法內外兼修,講究煉精化氣,淬煉己身,而吃飯本身就是補充精氣的修行方式。”
“小姐是真武體,煉化速度太快,根骨又幾乎沒有上限,食量實在是大的有些嚇人……光是一天就要吃掉十幾兩銀子,這還隻是普通飯菜,換成異獸血肉的話還要再翻上幾倍。”
“沈家雖是高門大戶,但並不行商坐賈,沒有來錢的路子,哪經得住這麼吃?”
青兒不禁有些發愁。
當初沈知夏就是因為太能吃,把山上的異獸都快吃絕種了,這才被“趕”回了天都城省親。
回來還沒幾天,就累倒了三個廚子……實在沒辦法,隻能出來覓食。
這樣下去,怕是要給沈家吃破產了……
突然,青兒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人。
“對啊,陳墨有錢啊!”
且不說天麟衛的油水有多豐厚,陳母娘家可是富甲一方的門閥!
賀家掌控著一流宗門“煙雨閣”,勢力遍布江南兩郡一道,光是漕運生意都賺得盆滿缽滿,養活小姐肯定是綽綽有餘!
“而且他也沒有傳言中那般不堪,實力和小姐不相上下,算是頂尖天驕的水平,如今還是斬殺邪魔的大英雄……”
青兒越想越覺得靠譜。
噠噠噠——
這時,街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天麟衛辦案,閃開!”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青兒抬頭看去,隻見一匹紅雲踏雪般的駿馬從街口疾奔而來。
馬上坐著一男一女,男子身影挺拔,美如冠玉,手中拉著韁繩,身後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人側坐著,藍白色訶子裙裙擺隨風飛揚。
路上行人紛紛讓到兩側,按照《儀製令》,鬨市區嚴禁縱馬,違令者笞刑五十。
但規矩是用來約束普通人,天麟衛並不在此列。
哪怕對方把這條街的攤子都掀了,商販也得跟著賠笑臉,不敢有絲毫不悅。
“陳墨?”
“他後麵的女人是誰?”
青兒眉頭緊鎖。
能同乘一馬,關係自然非同尋常,那女人姿容清雋,長相也不輸小姐……
危險!危險!危險!
“小姐……小姐?”
沈知夏埋頭啃豬蹄,兩耳不聞窗外事。
青兒:“……”
你男人都快被拐跑了,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現在青兒的心態,已經從“擔心自家白菜被豬拱了”,變成了“擔心自家的豬太能吃,白菜讓人拱走了”……
……
“駕!”
陳墨縱馬疾奔,向著西城的方向趕去。
厲鳶側坐在他身後,兩腿並攏,雙手捂著裙擺,臉蛋上還掛著未散的紅暈。
方才他們剛走出演樂街,就接到了司衙傳來的消息,有案子,讓厲鳶立刻去西城一趟。
昨晚厲鳶特意換的裙子,不方便騎馬,是搭乘馬車去的教坊司,如今司衙裡催的又急,隻能和陳墨共乘一匹……
感受到周圍投來的目光,她心中羞赧,卻又無處可躲,隻能咬牙硬撐著。
“陳墨,那位姑娘真是你的線人?”厲鳶出聲問道。
她知道陳墨在城裡埋了不少眼線,當初抓嚴良兄弟就是憑借著極其精準的線報,所以剛開始對這事並沒有懷疑。
可現在越想越不對勁。
那個姑娘長相絕美,還是術士,怎麼會甘願留在風塵之地?
陳墨知道厲鳶的想法,側過頭說道:“她身份特殊,我不便透露,待在教坊司是她自己的決定,我們兩個算是合作關係,各取所需罷了。”
“哦。”
厲鳶聞言也沒再多問。
陳墨嘴角微微勾起,笑著說道:“怎麼,你吃醋了?”
厲鳶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我就是隨便問問,誰吃醋了?再說,我們隻是同僚關係,我乾嘛要吃醋……”
說著說著,自己都沒了底氣。
身子上下都被摸了個遍,而且還睡在同一張床上,哪有這樣的同僚?
“對了,你昨晚怎麼會睡在我旁邊……”
“我說了是來找酒!”
“哪有人來被窩裡找酒的?”
“閉嘴!”
……
白塔街位於西城,周邊都是住宅區,住在這裡的大多是富商或者官吏,白牆青瓦的宅邸鱗次櫛比,青磚路麵乾淨整潔,道路兩旁栽種著柳桂。
此時街邊巷子口圍了不少人,正在議論紛紛。
“嘖嘖,林老這死的也太慘了。”
“是啊,一把年紀了,居然還遭此毒手。”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
人群聽到馬蹄聲,回頭看來,頓時臉色微變,急忙讓到了兩旁。
陳墨翻身下馬,厲鳶捂著裙擺,動作輕盈的跳了下來。
將馬韁拴在樹上,兩人走到巷子裡的一件宅邸門前,六扇門的官差已經將附近封鎖,守門的差人上前攔住。
“衙門辦案,閒雜人等……”
厲鳶亮出腰牌,對方語氣一頓,躬身行禮,“總旗大人,裡麵請。”
六扇門歸三法司管轄,而天麟衛則是皇權特許的機構,專門處理特殊事務,二者職責互有覆蓋,所以經常會合作協同辦案。
這案子既然找到了天麟衛,說明肯定不是普通的凶案那麼簡單。
進入庭院,隻見院子中央擺著一具白布遮蓋的屍體,幾名官差正在角落處仔細檢查著。
“厲總旗。”
一名身著青袍,腰佩長刀的中年男子大步來。
走到近前,男子表情一僵,一臉不可思議的打量著厲鳶。
“厲總旗,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