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宿舍不允許男生進入,辛檀送陳望月到宿舍門口,剩下一段路靠越霜幫忙。
看得出越霜在家裡也是備受寵愛,有些機靈的小聰明,但畢竟年紀尚小,還不太藏得住事,心思淺顯,話裡話外都在旁敲側擊打聽陳望月家世和她與辛家關係,陳望月答了幾個,其餘稍微敏感些的問題一概回得不痛不癢的。
越霜臉上的不滿就隱約顯示出來了,不過她到底還是想結交陳望月的,親親熱熱地和她在房間前擁抱道彆,祝她腿腳快好,陳望月也投桃報李,邀請她周末來辛家參加派對。
她眼睛立刻發亮,離開時腳步雀躍,看得陳望月會心一笑。
她在越霜身上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
周清彥提到過,越霜的哥哥和堂妹都在學校裡給人當跟班,越霜也並未進入a班,家世大概在瑞斯塔德中隻能算中上。
如辛檀,蔣願這樣立於金字塔頂端的,不需要放下身段去迎合他人,自然能保有傲氣和個性,隨心而行。
塔底的人受限於環境,資源和眼界,很少能有接觸和經營人脈的機會與遠見。最想保住階層甚至實現躍遷的,往往是中間的一撮人。
這類人陳望月在大學時見過太多,所以難得地覺得親切。
第二天早晨,蔣願出門經過客廳的時候,陳望月坐在沙發上看一本數學競賽教程。
聽到腳步聲,書本下移,露出一雙目光溫柔的眼睛,輕輕看著她,“蔣願,今天沒有給你準備早餐。”
輕盈透徹,跳動金屬般的嗓音,蔣願承認這個煩人精講話時的語調和聲音很動人,所以也讓蔣願不那麼介意領略她的把戲。
把戲,沒錯。
昨天那份三明治蔣願動都沒動,她覺得自己的意思夠明顯了,但現在陳望月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因今天沒能為她準備而早餐而擺出一幅歉疚樣子。
蔣願扯了扯唇角,如同紅酒般色澤濃鬱的眼睛裡漾起一點嘲諷的笑意,“我從來不碰不知底細的東西。”
陳望月像絲毫沒聽出言外之意,懊惱敲了一下額頭,“我忘記了,你是瑞斯塔德校隊的隊長,國家隊的運動員,卡納女子花滑的未來之星,四周跳的紅發小女巫,你的營養師團隊一定不會同意你亂吃。”
“"
蔣願一貫最討厭彆人報菜名一樣報那些頭銜了。
尤其是紅發小女巫,去年某場國際比賽時,她在自由滑成功落冰三個四周跳,全場轟動,這個稱呼也便隨著解說之口迅速傳揚,為冰迷津津樂道。
她的公開社交賬號上全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留言,不管使用何種語言,都一定帶著這個羞恥度爆表的外號。
甚至有的粉絲還會特意帶著印有她的照片和紅發小女巫字樣的旗幟,去到比賽現場為她應援。
為什麼煩人精連這都知道,該不會真的是自己忠實粉絲吧。
煩人精還在向她微笑,穿戴一絲不苟的藏青色製服襯衫下,露出皮膚柔亮的手腕,“知道不是因為討厭我才不吃,一下就覺得安心了,新賽季這個月底就要開始了,確實要注意,吃錯東西影響尿檢結果就不好了,蔣願,等明年休賽季我請你吃飯吧。”
蔣願咬了一下後槽牙,真是有夠厚臉皮的,聽到自己剛才的話,不應該覺得自尊心受傷嗎,到陳望月嘴裡好像變成在解釋和安慰一樣。
可笑,她什麼時候需要向彆人解釋做事的動機,不吃陳望月的早餐也不是因為有自己的營養團隊,她就是不想接受陳望月的好意不行嗎?
心頭逐漸積蓄的煩躁,像孩童吹起氣球,緩慢但逐漸滿脹,這似乎是麵對陳望月時,蔣願慣常會有的心情。
這種私人領域被一寸一寸入侵的感覺,陌生而奇異,屢屢讓她產生負麵情緒。
蔣願沒有嘗試過經營親密關係的成功經驗,友情還是戀愛,都不是她所擅長,她隻覺得無趣,更不明白都是些什麼人在享受彼此拉扯折磨的過程,她的時間很珍貴,不應該用來應付這些事。
“陳望月。”像找到了兩點之間最近的那條線,她開口時帶著一種發號施令,高高在上的,篤定的傲慢,“我說過吧,你很煩。”
“我沒閒心跟你玩交朋友的遊戲,如果你想從我這裡得到點什麼,可以說出來,我會考慮,反正,沒有什麼是我給不起的。"
接近自己的人哪個沒有小算盤,身邊那些曲意逢迎討好的跟班,為自己付出再多,話說得再漂亮,無非是想攀附上蔣家而已。
陳望月也不會例外的。
她可以姑姑囑咐過的份上,對她多一點優待。
果然,蔣願聽到陳望月說,“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我說話從來算話。”
和蔣家的合作,學校內的庇護,她提什麼要求都無所謂,蔣願漫不經心地想,她隻需要跟班,不需要朋友,做得好了,讓自己順心了,給出一些小禮物,當然是不在話下的。
“太好了。”陳望月的眼睛就微笑起來了,臉頰在自然光下是珍珠貝母般溫潤的白,“其實剛剛就想說了——蔣願,你可以扶我去教室嗎?”
“什麼?”蔣願幾乎懷疑自己幻聽,表情錯愕,這算什麼要求?
陳望月合上書,借著沙發扶手站起來,她本就比身材纖細嬌小的蔣願高出半個頭,但哪怕此刻居高臨下,語調也依舊柔和、平穩,“我本來在期待你問我為什麼今天不給你準備早餐,那樣我就會告訴你,因為我的腳受傷了,行動不方便,我需要你的幫助。”
“但你真的很不關心我,蔣願。”
她認認真真地,也理直氣壯地,在表達被忽視的不滿,呼吸像山頂輕盈的風一樣蕩下來,包裹住蔣願的呼吸,“如果你認真看看我,應該早就發現我受傷了,老實說,我現在有點難過。”
“不過沒關係,如果蔣選手願意幫我忙,我覺得我的心情就會立刻變好。”
呲啦,非常細微的,蔣願聽見氣球從手中鬆脫,高高飄起,迅速放氣,乾癟成一團的聲音,來自她的心。
蔣願在瑞斯塔德很有名,這不是一句誇張的話,比她的家世,美貌,還有身為花樣滑冰選手的成績加起來都更有名的,是蔣大小姐的傲慢。
所以在去往教室的路上,她們兩個人受到的注目禮不比陳望月和辛檀、淩寒走在一起的時候少多少。
尤其是蔣願還和她手挽著手,姿態無比親密,仿佛老友。
沿途的竊竊私語和震驚目光一刻也沒有斷絕。
“蔣願旁邊那個女生是誰啊?怎麼這麼像辛檀的妹妹。”
“就是陳望月吧,聽說她和蔣願是室友。”
“她們關係那麼要好的嗎,居然有人受得了蔣願那個爛脾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