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月指尖敲了敲餐碟,剛剛主廚極力勸說她嘗試這道招牌菜,辛檀也跟著勸,但她一口也沒動過。
“哥哥,我對貝類過敏。”
“我對貝類過敏。”她重複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隻見了我一次,就記住我喜歡什麼樣的花。”
她話音裡帶上一點極力壓抑的哭腔,卻還在擠出笑容,這一笑,辛檀就覺得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擠壓著自己的心臟。
“我以為喜歡就該是這樣,不是像你這樣,你隻會要我愛你,然後給我一堆我不想要的東西。”
眼淚倒流回心底,她再也說不出話,厭倦了這種無意義的交流,轉身快步往外走,最外麵是電梯,她按下,門緩緩閉攏,在最後關頭橫插進一隻手,辛檀抵住門頁,頭發和呼吸都淩亂,慢慢抬起頭看陳望月的時候,眼睛雪亮,就像突然找到了迷宮的鑰匙,一切的目的和初衷都寫在了那裡。
“你想要什麼,告訴我,我從現在開始記得。”他說,“死了也不會忘。”
“沒必要了。”她說,“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辛檀見過她對待其他人的樣子,永遠的耐心傾聽,全神貫注,也見過她對待蔣願,發自內心的滿足與開心的神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帶著厭倦和畏懼。
他一步一步走進電梯,一道陰影隨之壓住陳望月,她往後退,卻退到退無可退。
辛檀扯掉領帶,扔在一邊,頭頂的光擦過他的臉,在他的肩膀上投下邊角銳利的陰影。
“如果隻能用這種方式和你溝通的話,我很抱歉,小月。”
陰影消去,門頁合攏,一隻手抵住陳望月背後,困她在自己懷裡。
“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眼淚砸在他手上,滾燙,像是給了他一種能夠坦白的勇氣,於是他顫抖著聲音,像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一樣,說,“對不起,對不起小月,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隻是嫉妒,我嫉妒修彥,我一想到你在意他,我就嫉妒得快瘋了。”
“我人生迄今為止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太晚才意識到喜歡你。”
辛檀把陳望月的手貼到胸口,在她的溫度裡貪婪汲取著坦誠的勇氣。
“你一直以為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辛家,不是的,我知道不是,你還記得你參加過的通用語大賽嗎,在你的家鄉舉辦,我是在那裡見到的你,你扮的是朱麗葉。我的心,從第一次在你們中學的話劇舞台上見到你,它就跟隨你,可是當時我總想不明白,為什麼一麵之緣的人,會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叔叔把你接到家裡另有目的,所以再見到你的時候,我總是防備著你,逃避著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喜歡我,你隻是聽你叔叔的話而已。”
“直到那次網球比賽,你因為謝之遙不肯再理我,我才想通我要的是什麼,我想要你在我身邊,想要你隻對我笑,隻牽我的手,我開始放任我對你的感情,我想,就算你現在對我還沒有感情也沒關係,我有能力給你和你叔叔想要的東西。”
“可是修彥出現了,我一眼就看出來他喜歡你,我本來以為隻是他的單相思,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直到那天在餐吧,我發現你偷偷和他在洗手間待了很久,你才拒絕了我的告白,就和彆的男生親近,嫉妒衝昏了我的頭腦,所以我當著他的麵親了你,對不起,對不起,小月,我為了向彆人證明你屬於我,不顧你的感受,我大錯特錯,你怪我是應該的,隻有混蛋才會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其實,我本來想讓修彥回到他該去的地方,但是我想到你一定會不開心,所以我才給他開出條件,讓他去更好的學校,有更好的前程,當然,我也有私心,我希望他不要再來打擾你,這樣你就會給我更多的注意力。”
辛檀的手一點點撫過陳望月眉眼,他的女孩在這些話引發的震撼裡暫時沉默,仰著頭,一言不發,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他不住低頭吻了她眼皮一下,心中溫柔大於一切感想。
“小月,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你對每個人都那麼好,能不能教教我,該怎麼好好愛你,尊重你,如果連你都不管我,我這輩子都隻能做一個不懂愛的蠢貨了。”
辛檀垂下手,蓋在她兩隻手背上方。他眼皮低垂,卸了一切防備,手捧著血淋淋的新鮮心臟獻給她。
“我不會再乾涉你和任何人往來,我隻希望你能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慢慢習慣我們不隻是兄妹這件事。”
陳望月看著他,許久沒有眨眼睛,下顎緊繃著,雙目灼熱,辛檀總是掌控全局,極少出錯,卻無法使他自己的心在這樣的注視下以正常頻率跳躍,他的背脊燒起來了,身體反應劇烈地衝刷而過,心臟好像快要跳出喉嚨,他等待她的審判。
她張了張嘴,“哥哥,你知道嗎,你真該被人揍一頓。”
“對,我非常糟糕,所以好人做到底吧,小月,再給這個糟糕的人一點點寬容,原諒一個人因為你愛你步入歧途,把他變成你想要的戀人,好不好?”他低頭,把臉貼上陳望月掌心,眼睛裡柔波蕩漾,“不好的話,我再去想想辦法。”
這話說得陳望月沒忍住笑了,意識到自己在笑,又控製著嘴角的拉扯,“你去想什麼辦法?”
“我去亞新找修彥,讓他揍我一頓,不還手。”
陳望月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罵他是不是有病,辛檀就笑起來,他知道她心軟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她察覺到他灼熱注視,又沉默了,而他輕聲問,“可以嗎?”
漫長的幾十秒,他得到細微的一聲“嗯”。
他傾身,吻上朝思暮想的唇。
被銜住下唇,她放開了齒關,任他的舌尖卷住她的,彼此呼吸都逐漸粗重,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在瀕死境地遇到一片綠洲,瘋狂渴求濕潤的撫慰,他手指穿過她柔軟的發,鼻尖縈繞著小蒼蘭的香味,這一次隻屬於他。
鼻尖對著鼻尖,親昵地去蹭她,辛檀低聲說,“我愛你。”
她睫毛輕顫了顫,掩去下麵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