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皇赤黃色的常服配以日月章紋,九環帶,**金絲龍飾靴,這是隻有天子才能著的服製。
令皇用手掌大力地,朝著自己的上身衣裳拍去,像是有什麼蚊蟲在叮咬,厭惡地驅趕著。
“該死的!怎麼還沒死透!”
沒有什麼比夏季的蚊子更惱人了。盛夏酷暑,本就難耐,還要被以吸食人血的蚊蟲叮咬,嗡嗡作聲吵個不停。
蚊虻噆膚,則通昔不寐矣,吸食過後的地方會愈來越癢,讓人徹夜不眠。不甚其擾的令皇,滿臉的輕蔑與鄙棄。
可是,現在還正值冬日,哪有什麼蚊蟲肆虐……
抹去一個人,和父皇來說,也可以如拍死蚊蟲一般輕易。
父皇是做給自己看的,要她掂量著自己的所作所為!
沈暮白的上下嘴唇開合,正想下令讓外頭候著的太監總管萬福全,拿來避蚊扇和棕拂子,好定定父皇的心緒。
轉念一想,沈暮白卻適時地從矮金裹腳杌子假裝滑落,佝僂著身子,抱起了自己受傷的左腿。
“呲~~~”
因新兵操練在鬼幽崖落下的舊疾,一時痛不可忍。沈暮白想著自己啞忍痛楚的模樣,應該還算逼真。
在父皇麵前特意強調著自己的不易與脆弱,生生用以柔製鋼這套,截斷了父皇還想繼續對自己的指桑罵槐。
燭火搖曳著,映照得房間內光影斑駁。令皇凝視著自己的女兒,心裡頭五味雜陳,她時常做法過激,可一旦去了她身上這**無情的霸氣,又怕未來不好治理這遼闊江河,易被他人擺布。
但是,帝王也要能聽取進諫,才能國勢日盛,民富力強,正清政風。
以一言蔽之,天下黎民事小,江山社稷要萬世統治,帝王尊榮須永世留芳。
天底下就沒有父親,不想自己子女無所作為的,但其中一進一退的尺度分寸,沈暮白顯然沒有學會拿捏。
“暮兒,腿傷好些了嗎?”
令皇心係著女兒,伸手將跌落在地上的沈暮白扶起。
他自是知道步軍營苦寒,鬼幽崖更是蠻荒險峻之地,女兒能撐下來確實是好樣的。他所做一切,莫不是盼著女兒能在軍中、朝中樹立起自己的威望。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的腿已經無大礙,這雙腿算是保住了。但太醫說還需鞏固,目前每日針灸熱敷,湯藥不能停。”
看著父皇軟化下來的態度,沈暮白借機一頓訴苦,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已死透的柯以凱頭上,這賬就一齊算了,“這左腿本已好上許多,經柯以凱這一遭……舊疾又複發了。”
令皇低沉著聲調勸慰沈暮白,但語氣中難掩不滿,“風俗淳厚,家室和平。這是寡人一直以來對你的教誨。陳晞和陸寧安卻有嫌疑,但你這樣大手筆動刀,父皇怕你失了人心,你能懂嗎?”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授權給沈暮白,是要她將案情再度詳查清楚,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無論何時,真相都是首位的,以彰顯皇家對法治和公正的重視。
沈暮白並不覺得慚愧,她知道自己的立場,若猶猶豫豫,怎能成大事。她沒有回話,還是堅定著自己。
曆來帝王的成就幾何、雄才偉略,不免與冷血冷情掛鉤。皇權中的生存拚殺,就是如此殘忍。
這麼多山河資源,不都由殺戮分配決定嗎?帝王個人的破壞力,將直接重塑整個天下的結構。
她,想成為古今蓋世的帝王。
基業之偉,疆土之廣,可以被後世稱頌震古爍今的偉大帝王。
對陸寧安,她心懷不舍,畢竟是她多年的手下,忠心耿耿。但在權衡之後,她也隻能推出他。
令皇歎了一口氣,疼惜和無可奈何的目光,還是落在沈暮白的腿上。
女兒受了不少苦,令皇心裡和明鏡似的,隻是有些事不是她能一手遮天的。想在儲君之位坐穩,需要更多的智謀和耐心。
“也罷。做君王,不需受旁人左右。你照章辦事,但切記不要有失公允。”
作為父親,他希望女兒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父皇,兒臣知道了。兒臣會更加謹慎行事,皇弟這邊會讓金獄照拂。放心。”沈暮白的態度逐漸柔和下來,令皇點點頭。
父親總是無條件相信女兒,告誡她三思而後行,不可意氣用事,有什麼事情可以先與自己商量。
沈暮白鄭重地回道
“兒臣記住了。”
令皇看著沈暮白,感慨萬千。這個女兒從小聰慧過人,強得很的個性,像足了自己。
連自己老爹的意見都聽不進去,真不知道朝中的臣子有哪個會令她信服。
他希望她能在走得更穩,而不是走的更遠。同時也有能力護好自己,不被這紛繁複雜的權力鬥爭所傷。
令皇說著讓沈暮白去辦吧,沈暮白躬身,緩緩走出書房。
沈暮白已下了決心,真相如何並不重要,她要的就是陳晞的不清不白。
這次過後,永絕後患。
金獄內。
陳晞沒有等到帶著特赦令回來的沈暮白,卻等來了另一個侍衛。
一來,就威風凜凜地到了囚室門口,說要宣讀所謂皇太女下達的旨意,讓他跪下接旨。
他沒見過令國的特赦令,難道與旨意是同樣的形製?
畢竟他還不怎麼熟撚令國的情況,鬨不明白的陳晞,隻得在囚室內屈膝,臥在地上。
領頭的侍衛林迅冷哼一聲,自鳴得意得很,這些個什麼諸國世子,不過是在他腳下的狼狽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