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終於癲成了沈暮白想象中的樣子……
連素來不相信魑魅魍魎的父皇,為了杜曉禾都變得如此!
他抱著令後杜曉禾,兩人同樣的神情恍惚,甚至有些呆滯。誰能想到昔日威嚴的父皇,卻沉迷於符咒法器。
仿佛一切都?j?q無關緊要,隻求神明庇佑杜曉禾。
就要沈暮白與陳晞歃血和解。
沈暮白不信江老所言。
不可能!即使怨鬼男女是從鬼幽崖洞穴而來,也沒道理纏著杜曉禾不放。她記得清楚,她明明還祭拜過,為洞中兩人立過簡單的衣冠塚。
她的思維裡,“鬼”不過是彆家失去的至親至人,並非都是惡人。多數鬼生前都是良善之人。
寢殿籠罩在有些可怕的靜謐之中。
令皇沈則宸等不及了,將杜曉禾輕輕放下在軟榻上,就衝過來拉住沈暮白的手,“你連這點都不願做嗎?寡人真的對你失望透頂!”
對著橫加指責自己的父皇,沈暮白的眸子暗淡下來,她沒有拒絕,隻是在思忖著。
何況……陳晞不是也沒有反應嗎?
為什麼父皇卻糾著自己不放!
“兒臣沒有說過不願!我自然為了母後鞠躬儘瘁,那也要看皇弟的意願。”
令皇轉頭看向陳晞。
陳晞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他說話要注意著分寸,不好傷了他。
令後自從入宮以來,一直體弱多病,現下邪氣纏身,神誌不清。他憂心忡忡,遂請來巫士為令後驅邪治病。
女兒沈暮白與陳晞關係微妙,陳晞所廢的雙腿與女兒息息相關,兩人如今又共同臨朝聽政。
令皇心裡明白的很,兩人心中各有心結。心結,往往易係難解。
陳晞會願意和解嗎?
江老手持桃木劍,打破了沉寂,高聲道,“皇後病症並非普通疾患,乃是邪氣入體所致。此邪氣來自深山冤鬼,且是一對今生未了心結的癡男怨女。兩位殿下不和,怨氣久久不散,將冤鬼引至宮中,才導致皇後受此折磨!”
聽聞此言,沈暮白和陳晞皆麵露震驚之色。陳晞怒不可遏,冷聲道。
“休要再胡言亂語,母親就是中毒致幻,如何與冤鬼有關、與我兩有乾係?”
江老不慌不忙,繼續說道。
“其中關聯唯有兩位殿下才知。老夫隻是道出,心中所‘見’。必須兩位和解,方能化解此劫。真心誠意,不得摻雜使假!以血祭床榻,方可驅邪除穢。”
沈暮白瞥了一眼陳晞,見他嘴角往下,顯然也是心生抵觸。
陳晞也抬眼,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不情願和憤懣。
什麼歃血為盟,都是無稽之談!
但他也不好點穿。
“不如先試試我開的藥方,讓母後先行服下。”
陳晞冷冷說道。
令皇點頭,他不好駁了陳晞對曉禾的心意。前頭,他也讓劉太醫看過陳晞的藥方,劉太醫認為無妨。
令皇早早就已經命人速速按方抓藥煎煮,藥湯已經熬成。
太監總管萬福全得令,吩咐讓侍女們端了進來。
“伺候令後服藥。悠著點!”
令後飲下,神智似有好轉,但依舊絮絮叨叨,狀如癲狂。
令皇無奈,轉向沈暮白,語氣裡全然不允許出現半個“不”字。
“沈暮白,寡人令你率先表率,向皇弟道歉謝罪!不得有誤!”
沈暮白一顫,知道這是她無從逃避的命運。
父皇果然還是拿自己先行開刀。
她誠然對陳晞有愧,即使自己罪不至死,但一旦當著眾人道歉,就是將種種抖落、做實。
她在宮人們麵前供認不諱,以後不會有人服她。這下毒手之人,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讓自己坦白從寬,不比把自己送入金獄更容易?!且侮辱性極強!
“沈暮白?!你聽不到寡人說話?”
令皇見女兒沒回應,加重了語氣。
這一日,還是來了。不如就將憋在心裡的虧欠,一並吐露。
沈暮白深深汲取了幾口空氣,走向陳晞所在輪椅方向,每一步的靠近都極為沉重。
雙腿像是灌了鉛水,麵色也凝重。
她站定在陳晞麵前,雙手垂在身側,指尖不住地發抖。
十個玉指都染上了奪目的赫赤色。
陳晞在才注意到,她的指頭這樣紅,能迷惑人心的紅。
她低下傲氣不可一世的頭顱,像是下定了決心,慢慢抬起雙手,握拳置於胸前,明顯躬身。
其發絲也隨著動作飄動。
“……皇弟,往日種種,皆是我的錯處,未能及時阻止禍事,甚至有謀害你之心。害你廢了雙腿,實乃我的罪過。為此,罪人林迅、獄卒鐵牙等人已受鞭刑,發配邊塞……我……也被削去儲君之位,不日以戴罪之身和親遠嫁努兵。”
說罷,她眼中噙著若有似無的淚光,有些哽咽。
周圍的宮人們都不好說話,屏息凝神,其中細節他們也是現下才知悉。
原來這般,晞皇子實慘……
隻見沈暮白就要緩緩彎曲膝蓋,姿態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