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不曉得沈暮白唱的哪一出。
他冷眼旁觀道,“你的天下、姻緣、未來都與我無關。”
陳晞心裡有底,他當然知道沈暮白不可能真的遠嫁,而沈暮白並不知他和令皇的後手。
他說著就要手搖輪椅,徑直離開。
沈暮白也分不清自己是不甘心,或是想要與陳晞較勁。她用左手掌心按住了陳晞輪椅的機關處,讓他動彈不得。
“想走?”
沈暮白再次質問,她如墨的眼眸迸發出強烈的壓迫感,又像是藏著僥幸的歡喜,似要從陳晞這裡挖出她最想聽的話才作數,“那你在天韻樓說的那些,又算是什麼?!”
他看到了她美目之中的光彩漣漣,但他卻一派不以為意,雙臂環胸。
陳晞的雙眼還是劃過一絲驚訝。這種話,普天之下也就隻有沈暮白能說得出口了,似笑非笑著。
“怎麼?原來你還當真了!胡說八道的話,沒想到讓皇姐走心了。”陳晞全然的嘲笑,讓沈暮白的雙眼冷卻下來。
先前在天韻樓,他明明言辭確鑿,對著自己表白!現在又是如此大相徑庭的幸災樂禍!
仿若,這一切都與他無關的樣子!
“皇姐,莫不是說,難道你真的變心了?不再傾慕謝兄,而是歡喜我了?”
沈暮白不甘示弱,就當他在胡謅一通,並不正麵回答,直勾勾地對著他。
“皇弟,我與阿帕成親那日。皇姐可要你作為娘家人,抱我出門!”
“據我所知,皇姐舅父就住在這長業城的宅邸內,離皇宮不過幾步路之遙。”
像是有什麼落在了陳晞的睫毛之上,惹得他不停眨眼,他用單手拂去讓他不舒服的飛塵。
他再度開腔,“不是我做不得,而是這樣一來……這不是怕,滿朝文武和百姓都會議論長公主娘家沒人了嘛!”
她的娘親,在她還小的時候就薨逝了。沈暮白娘家的勢力雖在,但也日漸式微。這是她的痛處。
一個沒有了娘的女子,即使貴為長公主,也難逃相應的奚落和輕視。
他,這是在戳她的脊梁骨嗎?!
沒好氣的沈暮白,根本不想聽陳晞接下來的話,甩臉走開,隻留下了一句。
“無論你想來與否,我都會奏請父皇!即使你千般萬般不願,也必須得來!”
在不遠處隨侍陳晞的小侍女,看著長公主走遠,馬上就回到了陳晞身邊,推他回去。
陳晞當然清楚自己說出的話有多少分量,父母雙親幾乎是每個人的命脈!
他像是能穿透歲月,看到多年前孤苦無依的沈暮白,趴在她母後床榻之側嚎啕大哭。
麵臨父王離奇崩逝的他,又何嘗不理解她的心境?
但他素來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會對自己的敵人動惻隱之心。
若有,那也隻是片刻。
為母後驅邪一幕,還曆曆在目,他完全接受了沈暮白的謝罪。但不代表他要退出兩人鬥爭。
他亦沒有為此起誓。他還是會繼續與沈暮白斡旋,確保自己與母後在令國立於不敗之地。
而陳晞內心泛起的些許動搖,隨著沈暮白負氣離去時躍動的發絲而晃蕩著。在這個你死我活的宮牆之內,任何感情都必須隱藏,滴水不漏。
沈暮白性子倔強。
陳晞如此待她?!
將她的傷疤揭開,享受著她的痛苦!她記仇,定要找好機會再還回去。
她不要臉皮地攔下他,不過是想聽那句:你能不能不要和親。
然而這些,終究是她腦袋瓜子裡如浮雲一般的念想。自己到底在奢望些什麼呢?
在宮道上,沈暮白忍不住就想狂奔起來,想著回到自己的長樂殿。
世人都說她離經叛道,但在無人之時,她習慣了遵守禮法,不逾越法度。
還是安安穩穩地邁出步伐。
然而,對於令後杜曉禾邪祟上身有疑惑的,不止自己一個。陳晞通曉藥理,應當比她知道的更多!
除了自己那色令智昏的父皇,對著巫士江老依賴頗深,還真以為江老有什麼神力救了杜曉禾!
她可不信!
她能感覺到父皇篤信江老。父皇將杜曉禾能好起來這一切,都歸功於巫士高深法術的結果。
除了最後他神神叨叨的詩,沈暮白對其他都有些不置可否。沈暮白依舊將江老歸類為江湖神棍。
沈暮白奮力回想,整個過程當中自己感覺到的不對勁……
那是,隨著江老最後一聲法鼓的敲響,整個驅邪圓滿結束。他收起法器後,神情肅穆地對眾人說道:“邪祟已驅,此殿當安。”
而再往前,江老布下法壇,口中念念有詞之時,杜曉禾殿內有一位侍女和一位公公,明顯倉皇失措,一度有交頭接耳的意思。
但自己不敢輕易有所行動,生怕這位公公,就是陸寧安插在殿中的眼線,反而砸了自己的腳!
小侍女倒是疑點重重,她可以從她身上入手。
門窗緊閉、身邊人下毒,導致杜曉禾產生幻覺,造成有邪祟上身的假象……
沒錯!就是這樣!
這所有的事件,最終都指向一個人,那就是自己,沈——暮——白!
前腳她才將杜曉禾以大行巫蠱的名義定罪、禁足,然後就是她送餿飯冷菜,跟著杜曉禾就邪氣入體、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