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保縣的晨光透過薄霧,照在糧倉的木門上,幾縷風夾帶著穀稻的清香。
沈暮白雖也常常因為早朝、新兵操練等踏著第一縷陽光而出,但從未體驗過為了三餐一粟早起勞作的辛苦。
然而,這寧靜隻是表麵。
胸膛的氣血湧上,沈暮白最不想藺閱來此處,可她偏偏來橫插一杠!
先前,藺閱已設想過如此的場麵,長公主看到她來,絕對不會高興!長公主的生氣、無奈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僅僅出於對於兩人多年交情的有恃無恐,藺閱更是自知有父親藺相這塊免死金牌,到令國哪裡都能通行無阻。
並且,在謝勉這件事上,她不遑多讓。愛情,就沒有讓來讓去的道理。
她既已經認定謝勉是她的歸宿,就算對手是萬人之上的長公主,她也不會生出絲毫膽怯。
沈暮白對此行定了務必謹慎行事的調頭,被藺閱全然搗破,她對藺閱真是恨不得打上兩拳!
她小心翼翼地分開幾撥人,混跡於役夫之間,就是為了探查蛛絲馬跡。藺閱可倒好,把長保縣當成什麼談情說愛的場所了!
上前扶起藺閱的謝勉,柔聲對藺閱道,“你受傷了,我帶你去清洗創口。”
這下正著了藺閱的道了。
藺閱雙眸閃爍著不知名的情愫。
儘管謝勉沒有言語過多,但沈暮白洞悉了他的眼神,就是認定自己欺負了藺閱,隱隱透著嗔怪之意。
眼神之中有著沈暮白未曾見過的關切與……責備。
惱怒與委屈交織。她要是說不是自己乾的,可有誰會相信她?
她感到不可名狀的無力,就算自己是無辜的,但謝勉親眼所見的情景卻讓她百口莫辯。
說著,謝勉掠過了沈暮白,攙扶藺閱準備離開,藺閱這時吃痛叫出聲。
“啊——”
她在謝勉前所未有的溫柔中回過神來,手部才有了陣陣痛感。原來是方才在撐地時,她的左手被穀堆中的尖銳物劃破,鮮血滲了出來。
“殿下沒有推我,是我自己沒有站穩。我隻是想幫忙查明真相,不想一直被當成無用的累贅。”
藺閱表麵還在解釋著,似在為沈暮白辯護,其實是要讓沈暮白徹底無法洗白,她倔強地回視著沈暮白,“我不需要被人保護,殿下,你放心。”
明明是無邪的一笑,但卻包裹著許多,藺閱她果真毫不示弱!
傷害、欺辱是絕不可能的,藺閱不許自己對長公主生出這樣的惡意。但沒有哪條明文規定,長公主所愛,其他人等都要讓路。
沈暮白感到自己太陽穴發疼,藺閱去太學沒幾日便俘獲了多位世子的芳心,她對她的魅力最為了解。若謝勉一旦中了美人計,那就再無翻盤的可能。
轉而,沈暮白換了神色,帶著滿滿的歉意和心疼,知道謝勉已然誤會了自己,但並不放棄為自己辯白的機會,冷靜地推諉,“我沒有推閱妹。”
她想說與聽的那人,隻是繼續低頭專注於查看藺閱受傷的傷口,完全沒有理會來自她的解釋。
沈暮白雖不是受傷的那人,她的左手像被針刺了一樣,麻麻的。
原來不被信任是這樣的感受……
她多希望此時有人能為她站出來,毫無條件地支持她。
在她抬眸看向寧國世子圖子邕之前,圖世子就堅定地站到了她的身邊,沉聲道,“我相信殿下,殿下不會無緣無故推人的,特彆是對女子,絕無可能。”
沈暮白心頭突然一暖,但她知道,光靠圖世子的聲援還不夠,她必須讓大家都相信。
她一把揪了下侍衛長陸寧安的胳膊,語氣中帶著急切,“你來說!你看到了整個過程,你要為我作證。你要說實話,我有沒有沒推她!”
陸寧安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練就了一身處變不驚的心態。
“藺小姐此次太莽撞了!這裡危險四伏,我們要送她回去”,陸寧安其實沒有看得清楚,但他是長公主的人,就不可能說兩家話,“大家不要誤會殿下!她真的很擔心藺小姐!”
沈暮白當然明白,光靠陸寧安的幾句話根本不能改變大家的看法,其他世子也都陷入沉默。她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謝勉,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個寬慰、理解的眼神也好。
謝勉卻不搭腔,說著,“要不要回去,還是聽藺小姐的想法。”
如此一來,藺閱愈發覺得謝勉也是在意自己的,喜上眉梢。
沈暮白有些懵了,謝勉不久之前還對自己表白,雖然她躊躇沒有答應,但他怎可如此三心二意?!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之時,一名役夫湊了過來,狐疑地看著他們一堆人聚在一起,“你們都在乾什麼?偷懶嗎?等下工頭就要來了,你們當心被他打罵!”
這人倒是好心,喬裝打扮的眾人紛紛繼續手中的活。
與披星戴月、灰頭土臉的沈暮白不同,陳晞慢悠悠吃好早點,與一眾世子們才浩浩蕩蕩地行到糧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