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猴仙演容,他……他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人交出去。”
還跪在地上的長桃縣縣令廖庸,幾近崩潰決堤。冷汗從他的額頭滑下,他的雙肩因恐懼而劇烈地顫動,仿佛隻要提及“猴仙”,他就會墮入無儘黑暗。
廖庸與其夫人所居住的內室,此時門窗大開,冷風吹拂著帷幔,詭異地擺動。沈暮白背手而立,她的打算雖不周全,但足夠應付眼下的形勢。
在縣令府邸暫住,然而這並非一場簡簡單單的停留,更像是什麼的前奏。她與陳晞才來不久,府邸不過一會兒的祥和,就被三花貓的慘死,統統撕碎。
“猴仙?”
沈暮白的眸子裡寒意乍現,早就不爽利了,將惱火一並發出。
“廖大人,左一個猴仙有一個猴仙,看來還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裡!陛下要你三更死,莫非這猴仙演容還能留你到四更天?”
“你!你有什麼資格代替陛下說話?”
廖庸一時昏了頭腦,但這懟人的功夫不在話下,他惱怒地瞪著沈暮白,罵罵咧咧地念叨著這人算個什麼東西。
“大家都歇下吧,明日還需早起處理正事。”
陳晞發了聲,定了調頭,語氣雖溫和,但這明顯就是在堵沈暮白的嘴。在這縣令府邸中,明麵上,自然要數陳晞最大,他說的話大家都不得不聽。
沈暮白微微側臉,沒好氣的,目光掠過陳晞,最終落在廖庸身上。而廖夫人正捧著那三花貓的屍體,泣不成聲,鬼哭狼嚎,廖夫人雖然不是刻意的,但為沈暮白又添了一把柴火。
“廖庸!你這個無情的人,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給了你!自以為有大節,卻無心無肺!”
廖庸也已滿麵倦容,目光低垂,他又何嘗不飽受折磨,阿毛也是他的心頭肉,隻不過沒有廖夫人那般,將她看作親生孩兒一樣。
“莫怪我啊!我怎會不心如刀割?”
沈暮白冷冷一笑,銳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了廖庸的心來看看,到底長什麼模樣,“廖大人,若你再不交代你那兄弟的下落,怕是你自己的命都不保了。真以為,那些人會輕易放過你?”
緊閉雙唇的廖庸,麵如死灰,他的沉默無異於承認了什麼。沈暮白知道就要撬開他的口了,眼裡點燃的光愈加明晰,已經到了他的臨界點!
自己正欲繼續逼問,陳晞卻忽然不識時務地打斷,“夜深了,大家也倦了,廖大人的家務事還是留待明日再議吧。”
沈暮白皺了皺眉,轉頭看向陳晞,心中不悅。她知道再逼問幾句,便能攻破廖庸內心的防線,臨陣一刀。
什麼人啊,專門打斷彆人說話!
陳晞還做好人樣,竟然讓趙允磊將廖庸從地上扶起來,廖庸投遞給陳晞一個感激的眼神。
其他人聽到晞皇子下令,連連打哈欠,作鳥獸狀散去,都回去睡覺了。一會兒就跑得沒剩幾人,她冷聲向陳晞質詢,“你為何阻我!”
坐在輪椅上的陳晞,像是胸有成竹,眼角依舊溫和,臉上掛著那一貫的淡笑,一切儘在掌握般。
“捉拿廖騰的事,若急於一時,恐怕也無解。不如我們暫且靜觀其變。”
他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又道。
“時機未到,不如等到猴仙大會,我想屆時一切自有分曉。”
“那到時沒有分曉,你當如何?!”
沈暮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陳晞,話彆說得太滿了!
沈暮白雖心中不滿,但陳晞比自己還過分的自信讓她無言以對。
“不怎麼樣,”陳晞露出牙齒,皎潔地回道,“若我判斷有誤,回長業後,請你吃七十令的鳳凰酥與綠豆爽,滿意?”
七十令……
這就是沈暮白當年欠下“金風玉露”的數額。若他不是那少年,他又怎會曉得?!
“喂!我說!你為什麼不肯承認啊!”
沈暮白就要揪著他不放,問問他是因何故不肯與自己相認?幫令國長公主解圍,那可是夠他陳晞吃一輩子的“豐功偉績”了!
可此時的陳晞已經被趙允磊快步流星的推走,他隻留下一個背影給她,和頗有深意的手勢。他伸出右手來,擺了擺,示意沈暮白趕緊回吧。
沈暮白氣得跺腳,決定暫且作罷。
回到賓舍,多個問題無解地糾纏著,令沈暮白的眉頭未曾舒展。這氣候沒見回暖的跡象,她將外袍攏緊。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細若無物的腳步聲。
“誰?”
沈暮白的聲線冷冽而鋒利。
“是誰?!給我出來!”
門外卻寂靜無聲,隻有風聲掠過。
翌日清晨,又是如常照舊的一天,光透過層層薄霧灑在地麵上,長桃縣街道上已是人頭攢動。猴仙大會就要拉開帷幕,整個長桃縣陷入了一片極度歡騰的氛圍中。
沈暮白想了一夜,想要動身打探點東西出來。她換上了一身簡潔乾練的衣裳,依然作小廝打扮,就準備出門逛街,並且不忘帶上陳晞。
“皇弟,隨我去中央大街看看吧。”
沈暮白興致勃勃地說道,昨日的陰霾像是不曾存在。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和陳晞屢屢翻臉後,沒多久,她都能像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他麵前嘚瑟。
“沈暮白,你怕是有什麼誤解吧?我們可從來不是朋友。”
“怎麼?不是朋友,就不能陪著一起遊街了?令國哪條規定的,你倒是和我說說?”
沈暮白挑了挑眉,故意為難。這句話確實讓陳晞不知道該如何接茬下去。順著她的話茬,反倒是自己好像無理了起來。
她也不等他的點頭,就直接上手,推著他就往外頭走。
“走!我要買衣裳,你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