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郎率先開口,沉聲道:“阿昭,我等知道你頗有神異,有法子你直說便是,無論何事,我等都隨你乾了。”
“爾等也都是這個意思?”陳昭視線在眾人身上巡視一圈。
過了片刻,方才有人又開口。
“這裡坐著的都是咱們留駕井的人,往上數五輩內都能沾著親。”
趙七叔是個麵帶疤痕的中年人,他悶聲悶氣:“此處我輩分最大,就拿了主意了,咱們今日就都聽陳氏女的!”
沒人有異議。
陳昭這才從站起身,從土堆中扯出一個包袱,抖抖土,又從草堆裡把匕首撿起來。
“入草棚細說。”
陳昭掃視一眼,又吩咐道:“草棚五步內不留外人。”
當下便有兩人自動離開隊伍,驅散周遭人群。
其餘人隨陳昭一同走入草棚。
“黃巾快要打過來了。短則二日,快則明日,黃巾必至。”
陳昭定身,拋出的第一句話,便讓眾人一震。
“這般快?”
“若非黃巾將至,阜城縣令安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掠百姓?又為何既不放我等入城又不命我等安營紮寨?”
陳昭冷靜看著眾人神色。
“縣令已動棄城心思,必定不會再花費心思安置我等。十之八九還會將我等當做黃巾軍的絆腳石丟在城外。”
留駕井本就不是大村,村中一共隻有七十二戶人家,一大半青壯被前幾次征兵征走,如今在草棚內的這八人已經是留駕井的小半壯年人口了。
聽到陳昭的一番分析,幾人麵上大多都露出慌亂之色。
他們可是一家老小都在這阜城城門外了,黃巾一旦打過來豈不是要全族橫死!
“為今之計,唯有——”
陳昭森然道:“先下手為強。”
“如何先下手為強?”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吞了口唾沫,顫顫巍巍看向陳昭。
“殺縣令,奪城,投黃巾。”
陳昭一字一句道。
草棚無門,寒風呼嘯而過。
不知是誰打了個哆嗦。
“那狗縣令必定家大業大,咱們就這幾個人,能殺乾淨他全家嗎?”
陳昭不禁看向開口說話之人,她記得此人,名叫趙虎,和趙二郎似乎有些親戚關係。
這竟然還有個造反的好苗子,她隻想著殺縣令一人,沒想到已經有好苗子想到要斬草除根了。
被陳昭視線一盯,那少年抓抓腦袋,露出一個凶狠的表情。
“反正咱們也已經過不下去了,在這乾等著被黃巾賊殺了也是死,殺了縣令也是死。”
他嘟囔著:“本來也活不下去啦,我家的麥苗都被蝗蟲吃乾淨了,官府的使君還催促交糧,我本來也打算棄了戶籍去當流民……”
“反正我全家都已經死絕了。”趙虎平靜道,“我爹被征走從軍,八年沒有口信,估計已經死了。我娘去歲被凍死了,我妹子月前餓死了,我沒什麼可怕的。”
此言一出,眾人皆心有戚戚然。
害,這幾年水災旱災接連不斷,貪官汙吏橫行霸道,天災接著人禍,不過都是將就著活罷了。
隻是沒想到如今連活都活不了了。
陳昭從包袱裡掏出一塊餅子,撕下一塊塞進嘴裡,“死於黃巾之刀是死,死於縣令之命是死,殺縣令不成是死,成則尚有一線生機。”
“在此等死,還是搏一線生機?”陳昭反問。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像一柄重錘一樣錘在眾人心上。
棚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陳昭也不著急,她慢慢掰著餅子,蒸餅已經涼透了,乾巴巴的,不喝水難以下咽。
可硬吃也要吃下去,餓著肚子沒力氣提劍。
“此事還要你們自己拿定主意,我隻是個無牽無掛的外鄉人。”
陳昭不緊不慢道:“我對這一帶的路頗為熟悉,況且還做了半年的獵戶。在黃巾軍抵達之前,我肯定能安然脫身離開這裡。”
雖說冀州作為黃巾賊和東漢軍的主戰場,她跑得了今日也跑不了明日吧。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然投不了東漢,那就投黃巾吧。
前途,也得先活過明日才能再談前途。
趙二郎和趙七對視一眼,皆是麵帶苦澀。
陳昭孤身一人,大可自己逃跑,可他們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帶口,跑都跑不了啊。
“乾了!”趙二郎咬咬牙,抽出腰側長劍,環顧四周。
“此本就是我留駕井之難,陳昭肯出手相助已是冒著天大的風險,我等不反,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一家老小都死在這亂世之中嗎?”
他擺出事實:“阿昭數月前便斷論天下將亂,而後大賢良師果然起兵反漢……我等今日還能安然站在此處,也是阿昭讓我等躲在神女廟中,言神女廟是光武皇帝所立,官吏不敢擅自闖入,我等才能得一夕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