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這邊,走在最前麵的那名武士一直保持著正常的速度。
他一路走,身子還微微打著晃兒,一副有了醉意的模樣。
他的臉上帶著笑,目光直接越過楊沅這一桌看向了更遠處。
那副樣子,就是要從楊沅他們身邊經過,要去向什麼人敬酒的模樣。
但是,隨著越走越近,他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生硬,眼珠也在悄悄垂落,把注意力放在了楊沅身上。
楊沅坐在一條低矮的板凳上,扭頭和彆人說著話。
他的脖子因此露了出來,這是一個很好的下刀位置。
隻要一刀下去,桌上就會多一道菜——一顆新鮮的人頭。
武士的右手,下意識地摸向了他腰間斜插的刀。
這時,楊沅手中一空,一隻酒碗旋轉著飛了起來。
酒碗的初速度似乎並不快,但是在空中旋轉了一刹,突然就來了一個“躍遷”。
下一刻,那個正盯著楊沅走過去的武士眼前,就突兀地出現了一隻酒碗。
根本來不及反應,酒碗硬生生地砸在了他的眉心。
“啪!”
粗陶的酒碗砸得粉碎,武士的眉心一下子凹了進去,兩隻眼睛瞬間內視,仿佛變成了鬥雞眼。
他甚至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來,整個人就仰麵倒了下去。
後邊幾名武士早就蓄勢待發,楊沅的突然出手雖然出乎他們的意料,但他們還是立即反應了過去。
一隻隻酒碗紛紛砸向楊沅所在的酒桌。
他們隨後拔刀衝了過去。
楊沅撥開一隻偏向盈歌的酒碗,一牽她的皓腕,就把她拉了起來。
“小心,退開一些。”
楊沅叮囑著盈歌,牽著她的手,仿佛在舞蹈。
身形一旋一轉間,他的腳下便是一勾一挑,那條板凳就掃向衝的最快的武士。
板凳不是很大,槐木材質的,又硬又沉。
“啊!”
那武士發出一聲慘叫,小腿被板凳磕折了。
他的身子往前一衝,一頭砸在桌子上。
被他一壓,桌子另半邊的杯盤碗筷都飛到了半空。
餘奉先和楊玄策一下子跳了起來。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些什麼。
眼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舉刀撲來,兩人立刻拔刀迎了上去。
楊玄策直接從那個撲倒在桌子上的人後背上踩了過去。
他的足尖狠狠踩在那個倒黴武士的後頸處,奮力向下一踩。
腳下傳出“哢”的一聲脆響,在呐喊、驚呼的混亂當中,根本沒有人聽見。
但是腦袋扣進一盆野雞燉蘑菇的那名武士,再也沒有把臉抬起來。
阿蠻那邊的武士在對麵幾人動手的時候,就摔了酒碗拔出刀來。
“帶走咱們家姑娘還有那個男人,就是拉著姑娘的手,長得又高又俊那個,不要傷了他,快快快。”
阿蠻一見餘奉先和楊玄策撲上去和阿布的人動了手,不由大喜。
她馬上喝令幾名武士執行原計劃,擄走姑娘和姑爺。
“當當當!”
李佑剛拔出刀就隨勢一揮,蕩向阿蠻這邊衝來的兩名武士。
把他們的刀鋒磕開的同時,李佑一腳踹向其中一名武士的中門。
楊沅看到適時擋在自己身前的李佑,微微有些意外。
人不可貌相啊,還以為這小子能做李太公的衛隊長,全憑他姓李呢。
沒想到此人的身手比威猛高大的餘奉先、楊玄策還要高明一些。
楊沅立即護著盈歌退開。
現場已經大亂,其他各桌的客人紛紛跳了起來。
楊沅擔心客人中間還有對方的人,因此格外小心。
這邊甫一動手,潺春部落事先埋伏的人手,還有顯星部落首領符金盞帶來的侍衛,便馬上衝向首桌,往桌前一橫,把他們圍了起來。
但這些人都是身子朝外,拔刀在手,顯然是想保護他們。
李太公霍然站起,見此情形,不由臉色鐵青,沉聲問道:“你們要乾什麼?潺春、顯星兩部是想要滅族嗎?”
淩戈連忙道:“李太公千萬不要誤會,我們的人是要保護各位貴賓的,並無惡意。”
符金盞也急忙向這一桌的二王長輩們解釋了一番。
淩戈道:“李太公,在下剛才想請太公借一步說話,其實就是想向您說明這件事。他們……”
淩戈向正在混戰的雙方一指,迅速解釋道:“他們是烏古論家的人,奉命來殺楊學士,搶回他們家姑娘的。”
符金盞跟著說道:“另一邊的人也是烏古論家的人,但他們接到的命令不太一樣,他們是要把楊學士一並抓走。”
淩戈道:“烏古論家勢大,我們潺春部落得罪不起。
所以,淩戈原本想睜一眼閉一眼。
李太公既然賜了這般好機緣給我們,淩戈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人,剛才就想和太公說出真相,隻是沒料到他們動手這麼快。”
符金盞急忙補充道:“真的,李太公,俺可以為他作證,淩戈妹扒瞎。”
李太公聽了二人一番言語,想到剛才二人急著要跟自己說“悄悄話”的舉動,也相信二人確是為自己拋出的利益所打動,決定站隊自己這邊了。
可是,如果楊沅死在這裡,那宋國的軍需他們還有機會得到嗎?
李太公立即道:“老夫可沒機緣賜給你們。
他,那位楊學士,才是你們的財神爺!
可他要是死在這裡,嗬嗬,老夫保證,你們連鈍恩城都待不了啦。
想活命,就逃進那邊的光屁股山,當野人去吧。”
符金盞一聽就急了,忙道:“我們剛剛要向太公坦白真相,就是跟著李太公您一起乾的。”
淩戈拔出短刀就向那邊混戰的地方衝去,一邊跑一邊大叫道:“都滾開,彆擋害。楊學士,俺淩戈來救你啦!”
楊沅這邊,李佑一口刀上下翻飛,抵住了當麵之敵。
阿蠻帶來的其他幾人則和迅速衝過來的阿布交起手來。
阿蠻見狀,立即悄然一閃。
四下裡一片混亂,敵我難辨,許多人隻能閃避觀望。
阿蠻就潛伏在他們中間,悄悄靠近了盈歌。
阿蠻身材嬌小,做男兒打扮時,就像個半大小子。
因此,誰也沒有懷疑她是其中一夥人的同黨,而且還是首領。
阿蠻順利摸到了盈歌身邊,此時楊沅和盈歌牽手而立,楊沅還半臂環繞保護著盈歌。
阿蠻便想,我家姑娘雖然是被當作女奴賞賜給他的,如今看來,一顆心也是真的放在他身上了呢。
所以,我隻要能控製住楊沅,姑娘就會乖乖跟我走了吧?
阿蠻想著,就悄悄貼了上去。
阿蠻和楊沅屬於最萌身高差。她的頭頂堪堪趕上楊沅的肩膀,嘴巴隻及得楊沅的胸口。
這樣的體型,如果她想捂住楊沅的嘴巴,再把刀架到楊沅的脖子上,顯然隻能跳起來,用雙腿夾住楊沅的腰。
所以,她鬼鬼祟祟地潛過去,從盈歌的側後方突然往前一閃,一口短匕就抵在了楊沅的後腰眼兒上。
“不許動,跟我走!”阿蠻嬌斥一聲。
阿蠻心中的楊沅,還是那個嘴巴很甜、很會來事兒的小索喚印象。
在她認知中,楊沅身手一般,心眼兒倒是不少。
所以她覺得自己想要拿捏楊沅還是很容易的。
盈歌被楊沅拉著手,貼心地幫她擋過一切凶險,心中頓覺甜絲絲的。
有了之前兩軍陣前自己大哥要射她的那一箭,盈歌的心思現在特彆敏感。
她很在乎危險來臨時,她的親人愛人對她的反應。
如今阿蠻突然衝到楊沅側後方,用刀抵住了楊沅,盈歌不禁大怒,厲聲喝道:“阿蠻,你想死嗎?”
楊沅對阿蠻笑道:“阿蠻,伱叫我不要動,卻又叫我跟你走。那我到底是不要動,還是跟你走啊。”
阿蠻緊張地道:“不要油嘴滑舌,我的刀子很鋒利的。”
阿蠻又扭頭看向盈歌,解釋道:“姑娘,這是主母大人的吩咐,婢子有什麼法子呢。
你還是跟我回去吧,主母大人不想殺楊沅。”
楊沅突然左手向右肩後麵一探,順勢微微扭身,一把就抓住了阿蠻的後衣領。
“誒!”
阿蠻一聲驚呼,嬌小的身子就飛了起來。
她被楊沅一個大回旋,從肩後硬是甩到了身前。
就在阿蠻身子騰空的時候,楊沅的右腳貼著她空出的位置踢了過去。
一個從阿蠻身後撲過來的武士,被楊沅一腳踢的倒飛回去,砸碎了一張酒桌。
阿蠻穩穩落地,驚魂未定地站住,手中猶自抓著她的短匕。
她的刀並沒有出鞘。
阿蠻根本就沒想過真的對楊沅動刀,隻想把他帶走。
這要是真的亮出刀子,混亂中楊沅反應過激,撞在她的刀子上,那不是解釋不清了?
隻是,楊沅怎麼知道我沒拔刀呢?難道他早看見我了?
阿蠻對此頗為不解,如果不是確定她的刀沒有出鞘,楊沅應該不會用這麼冒險的動作。
“啊!”剛想到這裡,阿蠻忽然覺得胸前一涼,低頭一看,頓時發出一聲高分貝的尖叫。
她急忙抬手掩住胸口,窘得小臉通紅。
她的身子剛剛被楊沅那麼一甩,領口扭開了,露出了裡邊一抹粉嫩的肌膚,隻是驚魂稍定的她卻沒有發現。
楊沅見狀,趕緊甩鍋,把阿蠻往盈歌懷裡一推,說道:“你看住她。”
阿蠻一頭撞進盈歌懷裡,緊接著手裡一空,短匕就被楊沅奪走了。
楊沅背對二人,握著短匕,看向混戰的雙方。
李佑適時提著那口帶血的刀過來,站到了楊沅的側翼。
雖然李佑看楊沅不順眼,但他很清楚這個人對他們的重要,不會讓楊沅有失的。
阿蠻這邊接受的任務本就不是殺掉楊沅,在發現阿蠻被抓之後,剩下的四個人便結陣退向一方,不再加入混戰。
如此一來,阿布這邊的人很快就被一一砍倒,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身上還帶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