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倒也無意和訛論夫婦調侃玩笑。
隻不過,想要簡明扼要地回複他們問題的話,的確就是一樣的答案。
但是結果雖然一樣,過程卻並不一樣。
楊沅道:“嶽丈、嶽母,如今完顏雍已經反了,而且接受了越王封給他的‘阿買渤極烈’之位,是為國相第一輔政。
如此情形之下,烏古論氏即便與完顏雍走的很近,但是一樣是歸屬‘都渤極烈’統轄,小婿沒有說錯吧?”
畢國公主繃著俏臉,替丈夫問道:“所以呢?”
楊沅道:“如果烏古論氏仍然依附於完顏雍,本也沒有什麼。
大家都誌在賊亮嘛。可是,來日一旦滅了賊亮,又或者與賊亮劃地而治,再立一國呢?”
楊沅看了看烏古論訛論,加重語氣道:“烏古論氏為何要依附完顏雍?是完顏雍對烏古論氏有天大的恩情嗎?
不過是因為,烏古論氏出過多位皇後,與大金皇室的關係一向緊密。
賊亮篡位自立後,為了鞏固權位,殺死了許多皇族中對他威脅甚大的親人。
而這些被殺的宗室,其母係很多都是出自烏古論家族,因而賊亮不敢信任烏古論氏,排擠打壓烏古論。”
楊沅一口氣闡述清楚了烏古論氏落得今日尷尬境地的原因,又道:“賊亮若是不死,烏古論氏的境遇隻能每況愈下。
而完顏雍有不臣之心久矣,所以嶽父大人才會橫下一條心,賭上全族命運,想輔佐完顏雍謀反,小婿說的沒錯吧?”
畢國公主扭頭看了丈夫一眼,替他答道:“沒錯。”
楊沅攤了攤手,疑惑地問道:“那麼,現在越王也反了,而且反的比完顏雍更加果決、更加爺們!
越王還被公推為‘都渤極烈”,無論是地位、身份、名望、實力,哪一樣都在被迫起事,被動起事的完顏雍之上。
嶽母大人,為烏古論氏計,在這種情況下,越王不計前嫌,主動招攬。
小婿不明白,烏古論氏還有什麼理由不答應、不接受呢?”
畢國公主再次扭頭看向訛論。
確實,烏古論氏又不欠完顏雍什麼。
烏古論氏對完顏雍現在還是投資階段,為了完顏雍損失就有不少,回報還一點也沒看到。
無論是從道義上還是利益上,烏古論氏有什麼理由非得跟著完顏雍一條道兒走到黑?
訛論目光閃動,半晌,微微坐正了身子,他的餓虎之勢變成了更顯慵懶的閒適坐姿。
楊沅看在眼中,心頭頓時一鬆。
他知道,烏古論訛論已經被他打動了。
訛論道:“李鳴鶴想讓老夫投效越王,他怎麼說?”
楊沅道:“以撒巴山為中心,一個方千裡的渤極烈的位子,當然是跑不了的。
此外,世子完顏弘康可以迎娶烏古論家一個女兒,兩家就此結為姻親。”
訛論道:“他要我們做些什麼呢?”
楊沅道:“請嶽父下密令,讓舅兄元忠配合小婿,刺殺完顏雍,再由李佑接收完顏雍的勢力。
之後嘛,當然就是聽從越王的調遣了。”
訛論目光微微垂下,盯著楊沅身前的地板。
他沉默半晌,又微微抬起目光,問道:“那麼,你想讓老夫投效越王,又怎麼說?”
楊沅道:“完顏雍野心勃勃,不是甘心久居他人之下的一個梟雄。
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他一樣也不占,這才暫時接受了越王給他的官職,問題是……”
楊沅直視著訛論,問道:“烏古論氏有不惜一切,跟著完顏雍造賊亮之反的動機。
可是有不惜一切,跟著完顏雍造越王之反的理由嗎?”
這句話直指本心,講出了烏古論氏一切行動的根本利益所在。
烏古論訛論身子一顫,驀然張大眼睛,看向楊沅。
有時候,一個讓人困惑不決的問題,一個取舍不定的選擇,其實就隻需要一句點破迷津的話,就能讓人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來的。
楊沅這段對話,完全站在烏古論氏的利益和立場之上,從他們之前的選擇、之後的去向,對烏古論訛論這位大族長做出了分析。
訛論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他心中有了決定,目光漸漸清明起來。
但他謹慎地沒有輕率表態,而是向楊沅問道:“所以,你對老夫有什麼建議?”
楊沅肅然道:“對烏古論氏的前途來說,既然造賊亮的反是唯一的選擇,那麼選擇越王遠比選擇葛王更好。
現在完顏雍剛剛起事,烏古論氏要和他劃清界限還很容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嶽父大人應該從速做出抉擇。
至於說,李太公希望嶽父大人做的事,小婿倒是不以為然!”
楊沅自信地道:“小婿以完顏弘康的身份此去遼東,就是為了殺完顏雍。
但,小婿自有手段,完顏雍,小婿談笑間就可殺之,無須舅兄背負不義之名。
不過,小婿以為,嶽父大人還是該為烏古論一族早做決斷。
而方法就是,立即出兵,赴大定府,助越王完顏驢蹄守城!”
楊沅加重語氣道:“隨著完顏雍造反,現在隻要消滅正在到處流竄的趙一甲,整個北方便沒有大患了。
到那時,越王一定會離開大定府,到上京城主持大局。
那時候,當然要委任一位得力大將鎮守大定府。
嶽父,你說,如果烏古論氏是第一個給他雪中送炭的人,到時候統領大定府數萬精兵,控扼南北要道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