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隊伍於海平郡下榻。
海平郡知事崔大人,攜海平大姓金氏、劉氏、王氏、樸氏等迎出郡界十裡。
而他們的禮遇,卻不是衝著王的使團,而是衝著這位大宋的學士。
哪怕這位學士連一個侍從都沒有,就隻單槍匹馬一人。
高麗的大姓延續至今,每個大姓在各地開枝散葉,都有了諸多分支。
比如海平郡金氏,祖上和慶州金氏是一家,但現在早已自立門戶,實際上沒有太大關係了。
其他幾大姓也是如此,他們對本家還是保持著相對的尊重,但基本上已經是自立門戶。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貴族。
兩班後人,似乎就是血統高貴,天生的高人一等,宛如歐洲的“藍血貴族”一般。
在他們眼中,常民和賤民雖然和他們一樣是人類,卻如同兩種不同的生物。
所謂兩班就是指文武兩班,也就如同宋國的士大夫。
但,他們的階級固化比宋要嚴重的多,他們的兩班幾乎就等同於世襲。
常民見到他們,都要尊稱一聲“兩班尼”(尼就是高麗語老爺、大人)。
但是今天,海平郡的百姓驚奇地發現,他們的“兩班尼”仿佛從不會彎下的腰彎下來了,仿佛隻會向下撇的唇角,也挑上去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那個男子穿著一身宋式的儒袍。
郡知事和當地貴族因為楊沅的到來,為他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接風筵。
當晚他就被熱情的郡知事安排在了自己的府邸裡。
楊沅在兩個溫順、美麗而純潔的高麗少女服侍下沐浴以後,便讓她們退下了。
少女離開時,眸中都露出了深深的的失落。
因為這是她和她的家族,可能生生世世都不會再有的一次躍龍門的機會。
但是,這位貴人中的貴人對她們顯然並沒有那個意思,她們自然也不敢主動獻媚。
楊沅端起溫度正好的茶呷了一口,想到今日接風宴上的情景,不禁微微皺了皺眉。
今日接風宴上,他能明顯感覺到高麗文班對於武班的趾高氣昂。
顯然,不僅是大宋正處於以文淩武的階段,日本和高麗也是如此。
日本對於武臣的壓製,已經到了一個讓武臣們忍無可忍的地步,所以武家的平氏和源氏開始倒反天罡了。
楊沅大概記得日本以武淩文,大概就是從平氏和源氏開始的。
至於高麗,很抱歉,他完全沒有關注過,他也不清楚。
但天下大勢的發展,都是有跡可循的。
他看到了高麗武班的不甘和隱忍中的憤怒。
近在咫尺的日本武家正在發動的變革,對於高麗武班不可能不產生促動作用。
楊沅輕輕敲擊著桌麵,他覺得,此去全州有必要提醒一下金家老太爺。
金家應該早做籌謀,由文化武,至少該做到文武兼備。
這樣在曆史大勢的變革中,金家才能先行一步。
也許,李氏王朝因此將不會再現,換成了金氏也不一定。
日本的文武之爭和他全無關係,他隻是暗挫挫地加了一把柴禾。
而高麗這邊,他會為慶州金家主動打算,完全是因為……
沒錯!就是因為,那是金玉貞的家族罷了。
事實上,楊沅不清楚的是,在本來的曆史上,也就是十五年後,高麗武將鄭仲夫就會發動政變,讓高麗從此進入武官專政時代。
楊沅此刻的一個動念,對於金氏一族來說,確實有著巨大的意義。
金老太爺老眼未花,他沒看錯,楊沅確實是他們金家的大機緣。
“叩叩叩!”房門輕輕敲響了。
楊沅屈指敲擊桌麵的動作一停,揚眸道:“進來。”
他沒有閂門,預感告訴他,今晚會有人來,而且他知道誰會來。
要不然,他也不會著急把那兩個侍浴的少女趕走了。
房門打開了,一件由一條條曼妙的曲線構成的令人賞心悅目的人之傑作,正俏生生地站在門口。
她穿著一襲輕軟的月白色絲袍,燈光灑落在她柔順如絲的披肩長發上。
光影與曲線,透過她身上的布料和布料之中的凹凸,構勒出微妙的韻律,仿佛百轉千回的流水。
金玉貞走進房間,馬上自背後關上了門。
她的手在腰後撥弄了一下,楊沅聽到了輕微的落閂聲。
看到楊沅緩緩起身,臉上卻沒有因為她此刻的樣子露出半分驚訝,金玉貞不禁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懊惱:“學士知道人家要來?”
楊沅微笑道:“大概,應該是因為心有靈犀吧。”
金玉貞白玉似的臉龐微微泛起了紅暈:“妾身說過,有些人,有些事,一開始就沒有那個緣份,那就一輩子沒了緣份。”
她揚起水潤的眸,凝睇著楊沅,道:“玉貞好怕和學士就此一彆,便一輩子再沒了緣份,學士何以教我?”
雖然,她鼓足了勇氣,大膽地邁出了第一步。
這般打扮、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早就表明了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