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休沐假,就在楊沅的日夜操勞中結束了。
休沐結束的次日一早,楊沅在阿裡虎和小阿它的服侍下換上公服,便往臨安府去了。
他當初奉命出使金國時,臨時加的翰林學士銜,從他回來也就解除了。
他現在依然是臨安府通判,而且是臨安府排名第四的人物。
但是,誰還會隻把他當成臨安府的四把手呢?
臨近年關、正旦改元、兩金和高麗三國遣使上書……
所有這一切,臨安府都有大量的配合事務要做,每一個官員都很忙。
尤其是做人做事講究滴水不漏,幾已修成“無垢之身”的喬貞喬老爺,尤其的忙。
但是今兒早上,所有的官員,不管手上積壓著多少亟需解決的事情,卻都候在了府衙裡。
因為楊沅今天回來了。
牛車四平八穩地停到了府衙門前,已經“失業”有半年之久的劉大壯利索地跳下車,放好腳踏。
楊沅一掀轎簾兒,便從車中走了出來。
待楊沅下池車,劉大壯收好腳踏,便一溜小跑地跟上去,再挺胸腆肚,進了府衙大門。
楊沅出使金國這段時間,劉媽媽介紹給他的這個小廝就沒事可做了。
不過鹿溪以楊家未來主母的身份,卻依舊給他開著月錢,平時留在楊府聽用。
楊沅走進臨安府的大門,那來來往往的吏目、書辦、衙役們,見了他便退到路邊,恭敬施禮、親切問安,態度說不出的熱忱。
楊沅向他們一一頷首示意,徑直去了都廳。
他回來了,自然是要先去都廳,見過本衙的正印官。
不想等他趕到東廳,卻發現僉廳的一眾官員們,此時卻都等候在這裡。
自喬府尹以下,諸通判、諸判官、推官、六曹……
一見楊沅,眾官員便滿麵帶笑,拱手歡迎。
楊沅不在臨安期間,從地方上抽調過來暫時代其職務的汪紫瑞,更是拉住了楊沅的手,好不熱情。
張宓想要離間汪紫瑞和楊沅的關係,但是隨著楊沅的部分功績得以解密,也就不可能了,
臨安府上下,再不會有人天真地認為,楊沅還會在臨安府待太久。
這座廟太小,已經容不下楊沅這尊大神了。
所以,這座小廟的住持喬貞大師,尤其的高興,比他的如夫人田甜又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都要開心。
當楊沅要離開的時候,大家便再沒了利害之爭,反而成了彼此的人脈,這是一種很有趣的人際關係。
所有人中,或許隻有張宓的心情是複雜的。
他依舊敵視楊沅,不會因為楊沅的離開而冰釋前嫌。
因為楊沅毀的是他的聲譽,“摸臀手”這個綽號,他是擺脫不掉了。
可是他此刻卻有一種感覺,似乎他連敵視人家的資格都要沒有了。
幾天之前,他還在信心滿滿地謀劃著,要對楊家下手。
他本以為,在元宵節前他就可以達成夙願,對楊沅完成極致的報複。
到時候,他頭枕一輪月,眼觀一輪月,擎杯在手,揚眉吐氣,那是何等的快意。
可他此刻的念頭,卻是一點也不通達,他心裡憋悶的很。
楊沅回來了,楊沅隻是回來了,他還什麼都沒做,自己的所有伎倆,就沒了用處。
這讓張宓因為自己的無能,對楊沅愈發地痛恨。
大家一番寒喧之後,楊沅就被熱情的眾人熱擁進了大堂。
這一幕,叫人依稀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記得當初楊沅初上任時,喬老爺曾經搞過一個“大排衙”,作為歡迎楊沅赴任的接迎之禮。
那一幕,與眼前何其相似?
那一天,與今日才相差幾天?
可就是那次“大排衙”,臨安府的佐貳官們,到的都沒有今天這般齊。
人人都知道楊沅要高升了,但是上邊還沒有宣布的事情,就不適合在這樣盛大的場合下公開提及。
所以,諸位同僚就隻是心照不宣地恭喜楊沅的凱旋,以及對他不在府衙這段時間的思念之情。
不知道的還以為楊沅在臨安府衙的人緣兒好到了何種程度。
這種人情麵兒上的喧囂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眾官屬便一一散去,喬貞則請了包括楊沅在內的四位通判,一起移駕二堂,叫人上了茶,繼續聊天。
喬老爺笑吟吟地對楊沅道:“楊監州,如今已經臨近年關,朝廷除了正旦大慶之禮,還有天子改元之禮,外使建交之禮,其中涉及我臨安府的細務極多,千頭萬緒,說不出的繁瑣。
此前,汪監州正暫代你的職權,處理相應的事務,如今若倉促移交的話,本府擔心,匆忙之下許多事情交接不清,不免要誤了朝廷的大事。
所以,本官以為,可以讓汪監州繼續代行楊監州的職責,處理已經由他接手的各種事務。
待三大禮結束,你二人再做交接,如何?”
楊沅道:“三大禮對朝廷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如果因為我臨安府出了什麼紕漏,咱們幾位這個年,可都都過不好了。
府尊老成持重,這般安排再妥當不過,下官非常讚成。”
說罷,楊沅站起身,笑吟吟地向汪紫瑞長揖了一禮,說道:“隻是不免要辛苦汪監州了。”
汪紫瑞連忙起身還禮,滿麵笑容道:“哪裡哪裡,都是為朝廷效力。”
喬貞又道:“我臨安府為籌備三大禮,需要做很多事情。
其中不免要涉及與其他衙門的溝通協調,諸如禮部、工部、鴻臚寺等。
這段時間就辛苦楊監州,負責與這些衙門接洽事宜,楊監州以為可否?”
楊沅會心一笑,這老喬,還是那個性子,一張算盤,被他打的滴水不漏。這喬老爺的為人處事,可真是八麵玲瓏啊。
喬貞這麼安排,首先臨安府裡所有的官員都是滿意的。
因為哪怕是和楊沅不存在利害關係的人,也不會希望這時負責諸多事務的一位官員換人。
大家都已忙到飛起,還要浪費時間與新任負責官員進行各種交接、彙報與溝通,誰有那個功夫。
楊沅對此安排也會很滿意,他很快就要離開臨安府,大可不必這時再接手許多細務,做好了沒多大意義,萬一出點紕漏,反而給他的榮升塗上了汙點。
而且這樣安排,不但所有的人都會滿意,對臨安府的公務也有好處。
一個立下大功,即將高升,但誰也不知道他將會升到哪裡,將會擔任何職的禦前紅人,當他代表臨安府和其他衙門溝通協作時,誰會不賣他幾分麵子?
楊沅拱手笑道:“下官但憑府尊吩咐。”
張宓嘴牙笑著,緊緊捏著茶杯,灌了一口熱茶。
他覺得自己兩腮的肌肉都笑得僵硬了。
自始至終,他就隻是一個陪客,他在這廂咬牙切齒,想把讓他聲名狼籍的楊沅打下十八層地獄。
可是,當楊沅真的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還要對楊沅陪起笑臉,而楊沅甚至沒有認真看過他一眼。
這讓張宓有種特覺恥辱的感覺。
這時,一名衙役匆匆走進二堂,一見本衙的幾位上官都在,趕緊站住,抱拳施禮道:“喬府尹,‘行在會子務’走水了!”
“什麼?”
喬貞大吃一驚,他還沒有站起來,張宓已經跳了起來,大驚失色道:“火情嚴不嚴重,可已撲滅了麼?”
大宋如今正對紙幣進行改革,朝廷汲取了之前紙幣發行中的一些問題,製定完善了一些新的製度,交子製造也進行了技術升級,並且開始推行新的紙幣,會子。
慢慢的,他們將要取消交子,由會子全麵替代。
會子不僅兼具了紙幣的功能,而且還有支票和彙票功能。
為此,大宋已經將“行在交子務”改為“行在會子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