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子務”由戶部主持發行,臨安府負責它的日常管理。
而臨安府裡,負責這一攤的就是由張宓,這是張宓趁著楊沅出使北國,沒人與他作對,好不容易才搶到手的一樁肥差。
可是,“會子務”居然出了事兒,而且是在朝廷三大禮的關鍵時刻,張宓緊張的臉都白了。
那衙役向他施禮答道:“‘會子務’隻是派人送來了這個消息,具體火情如何尚不得而知。”
喬貞眉頭一緊,安慰張宓道:“張監州,你這就是關心則亂了。那火情大小,我們就算問明白了又如何?
你不必慌張,這就趕去‘會子務’吧,看看有什麼問題,也方便及時解決。本府這裡,儘快把事情安排一下,就趕去與你彙合。”
我信你個鬼!
張宓心中冷笑,伱這老滑頭,“會子務”那邊的事隻要不解決,你手頭上的事情要是有交代清楚的一天才怪。
張宓慌亂地四下一看,劉以觀泰然而坐,這事兒無論如何,沾不上他的邊兒。
汪紫瑞正繃著臉兒,扭身去端茶杯。
張宓心中猶豫了一下,這汪紫瑞接替楊沅之職的時間不長,才一個多月。
臨安府原本就沒打算給楊沅安排一個暫代官,在他出使北國期間,其他官員兼代一下他的事情不就成了?
後來是因為不確定他什麼時候能回來,甚至不確定他是不是還能回來,這才從地方上提拔了汪紫瑞來暫代其職。
這事兒不好往他身上賴,很容易推脫的。
張宓心中閃念,便一把抓住了楊沅的手腕。
張宓道:“楊監州,我臨安府火政是由你負責的,如今‘會子務’走了水,還請楊監州與我同去善後,免得事態嚴重起來。”
劉以觀和汪紫瑞聽了,都露出古怪的神情,這鍋甩得這般生硬嗎?
汪紫瑞雖然鄙夷張宓的為人,但……死道友莫死貧道,他還是識趣地低頭喝茶,仿佛沒有聽見。
喬貞比他更早一步端起了茶盞,隻是那舉杯就唇的動作異常地緩慢,就像一隻樹懶。
楊沅深深地看了張宓一眼,微笑道:“好,楊某與張監州同去。”
楊沅話音剛落,喬貞的動作就從樹懶切換成了“閃電”。
他先呷一口茶,再放下茶盞,肅然道:“兩位此去,首要之務是控製住火情,儘量挽回損失。
其次,‘會子務’是朝廷經濟要地,你們要格外小心,切勿讓重要物資在混亂中流失出去!”
楊沅抱拳道:“下官明白,我們這就去。”
當下,楊沅就和張密匆匆離開了都廳。
楊沅也不能乘他那雖然有範兒,速度卻太慢的牛車了。
“行在彙子務”設在紀家橋附近,距離“陌上花”繡坊不遠,從臨安府過去,還是有段距離的。
所以他們使人牽來幾匹馬,帶了幾個屬官隨從,便往“行在會子務”急急趕去。
……
鹿溪和丹娘去浙江渡碼頭,安排了一批貨物,送上準備前往金國上京的商船,剛剛回到後市街。
這些軍援物資,雖然是由肥玉葉全權負責的,但是很多物資的采購,是借用了宋鹿溪所負責的貿易渠道的。
二人回到青石巷,在巷口下了車,姍姍走入巷中,馬上就發現宋家風味樓門前圍了很多人。
鹿溪心頭頓時一緊,擔心家裡出了什麼事,馬上提起裙裾,快步趕了過去。
宋鹿溪和丹娘跑到風味樓門前,丹娘便道:“諸位鄉鄰請讓一讓,風味樓裡出什麼事了?”
圍觀百姓見是宋鹿溪回來了,馬上七嘴八舌地向她報信兒。
“鹿溪啊,晉王殿下到你家了。”
“是啊是啊,你快回去看看吧。”
宋鹿溪聽了,不禁大感奇怪。
趙璩來過風味樓幾次了,每次都是微服而來,從不曾大張旗鼓。
可是門前一側,此刻就停著隆重的儀仗,這一次晉王殿下怎麼公開身分了?
鹿溪拉起丹娘的手,道:“走,咱們回去瞧瞧。”
二女剛剛步上台階,宋老爹便聞聲從風味樓裡迎了出來。
老爺子走的那叫一個利落,瘸腿似乎都不瘸了。
他快步趕到鹿溪身邊,激動地道:“鹿溪,你現在是咱們大宋的長公主啦!”
“啊?”鹿溪一臉呆萌地看著自己的老爹,眼中滿是茫然。
老爹說的話,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怎麼連起來就聽不明白了呢?
這時,鵝王趙璩背負雙手,施施然地從風味樓中走了出來。
一見鹿溪站在麵前,趙璩便笑吟吟地打招呼道:“禦妹,你可回來了,讓為兄好等。”
鹿溪驚訝地道:“大王,誰……誰是禦妹啊?”
趙璩雙手一拍,鵝鵝地笑了起來。
“怪我怪我,沒說清楚。”
趙琥往階下圍觀的百姓掃了一眼,提高嗓音道:“官家認宋鹿溪為義妹,封長公主,賜號永寧。”
趙璩說完,對鹿溪笑道:“禦妹,進去接旨受冊吧。明日一早,記得進宮謝恩。”
鹿溪呆住了,公主……,這是何等遙遠而飄渺的一個稱呼。
此時鹿溪心中有一種特彆不真實的夢幻感。
想到就做,她掐了丹娘一把,換來了丹娘的一聲痛呼。
宋老實在戰場上那是何等人物,千軍萬馬當麵,他都不帶眨一下眼睛的,如此人物,麵對如此際遇,尚且這般激動,更不要說鹿溪不久之前還隻是一個單純的小廚娘了。
四下百姓聞言大嘩,然後便是紛紛欠身揖禮:“草民見過永寧公主!”
……
同一時刻,太平坊的劉媽媽家也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在劉家門前,同樣圍了許多的街坊鄰居。
客人是禮部一位主事,他告訴劉媽媽,楊沅和宋鹿溪的婚事將由官家賜婚,禮部尚書曲陌主婚,晉王作為女方媒人。她劉媽媽是男方媒人。
接下來,禮部要製定一係列大婚的禮製流程,會有很多事情需要她的參與。
以後,就由這位禮部主事負責和她接洽,今日登門是告知其事,也是認認門兒。
劉媽媽一聽,立刻渾身發抖。
三媒,三媒啊!
一媒是禮部尚書,一媒是晉王殿下,還有一媒,竟然是她劉媽媽。
她劉媽媽要和一位王爺和一位尚書肩並肩了。
瞎眼雞叼了個大毛蟲,我這是走了什麼運!
劉媽媽恭恭敬敬送走禮部主事,矜持地應付了一番街坊鄰居好奇的詢問,便淡定地回到家中。
她關好院門,關好房門,走進臥室,把腦袋往被子裡一紮,便放聲大笑起來。
難怪今年清明時,跟著丈夫去給老公公上墳,不慎走水,把老公公墳上的野草都燎禿了。
敢情這是老公公在告訴他們,劉家要有祖墳冒清煙都不足以表達的大喜事啊。
旁晚的時候,蕭山南風府上的三管事陳三壽,一路訪問找到了劉媽媽家。
他把攜來的厚禮放到桌上,對劉媽媽說明了自家老爺請她往劉婉容家提親的要求。
陳三壽傲然道:“這是一點茶水費,事成之後,我家老爺自然還有謝媒的大禮。”
劉媽媽往那禮物瞟了一眼,說道:“南山員外信得過老身,老身很高興。不過,何時登門提親,卻得看老身的時間而定,你們說了不算。”
劉媽媽端起茶碗,撥著茶葉,輕輕歎息道:“老身這幾天要去晉王府,和晉王殿下商議商議楊狀元大婚的章程。
還得去禮部,和曲尚書探討探討迎娶的細節,實在脫不開身。”
劉媽媽眼皮一撩,又輕輕一抹,淡淡地道:“且等著,元旦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