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楊沅如同瘋魔一般,急於迫殺這個年過半百的金人,宋老爹和計老伯、老苟叔不約而同地棄了當麵之敵,殺向第五浮屠。
楊沅一刀緊似一刀,連連揮刀硬劈,逼得第五浮屠不得不擋,也無法再喊出聲。
“刷刷刷”一連數刀劈下,楊沅氣勢剛剛一緩,宋老爹三人便已衝到,三道人影兔起鶻落,倏然落下。
第五浮屠和楊沅一樣,也是舊力耗儘,新力未生,變招不及之際,被這三個最擅於捕捉戰機的老兵聯手一擊,三口刀分彆一抹、一刺、一斫,俱中他的要害。
抹者抹其咽喉,刺者刺其心口,斫者斫其後腦。
第五浮屠兩眼一直,一頭栽倒在地。
楊沅提刀上前,踢翻第五浮屠的身子,確定他已氣絕,仍然補了一刀,沉聲道:“殺光,一個不留!”
此時,邵宏淵率領禁軍剛剛控製了整段禦街,衝到楊沅麵前。
聽到楊沅這話,邵宏淵心中一凜,沉聲領命,把手一揮,厲聲喝道:“斬儘殺絕,不留活口!”
坐地的大盾轟然提起,長槍從盾上移到了盾側,盾手的刀鋒架到了盾上。
“鏗鏗鏗鏗……”銅牆鐵壁,從長街四麵緩緩擠壓過來。
金國奸細中知道詳情的核心幾人,在第五浮屠死後也就沒有了。
縱有,也得有那個腦子,明白可以利用此事。
楊沅衝過去一把提起趙諶,便向宗陽宮前衝去。
“鳳娘姐姐,你看子嶽將軍厲不厲害?”
小公主趙寧兒遠遠看著,崇拜的滿眼星星,她可一直看著長街這邊楊沅的動作呢。
李鳳娘想的卻是,他接我時,是讓我坐在他臂彎裡的,提著那人卻似拎著一條死狗,果然還是疼我……
城門樓裡,小駱急急為官家檢查傷勢。
四名保龍殿太監,兩個陪在身邊,兩個守在門口。
隻有晉王臉色鐵青地衝進來時他們沒有攔,其他人俱都不許進入。
此刻,就連兩位宰相,他們也不敢輕易信任了。
趙瑗沒有昏迷,他咳著血,對晉王囑咐道:“兄弟,你去主持大局,亂象須儘快製止。俘兵作亂,是朕下旨,儘數斬之!”
趙璩雖然見他咳血有些嚇人,但說話中氣尚足,不像有性命危險,這才放心。
他也知道,這個時候除了他無人能主持大局了,趙璩答應一聲,又看向小駱。
學武之人大多懂些醫術,小駱忙道:“官家斷了幾根肋骨,內腑也有傷,但無性命之憂。”
趙璩這才放心,起身道:“大哥放心,外邊交給我。”
趙璩快步出去,此時,幾名太醫親自奔著藥箱,跑的飛快,把他們的藥僮都甩在了後麵。
外邊百官呆若木雞,他們想不呆也不成,四下裡都是按刀而立的皇城司親從官,誰也動不了。
趙璩出來一看,不禁大皺眉頭。
如此如臨大敵,倒也不必,會寒了忠臣的心。
趙璩馬上點了幾人的名字,包括首相沈該,次相魏良臣,樞密使楊存中等,都是不可能或者沒動機謀反的。
為了避嫌,他那位老嶽父禮部尚書曲陌他都沒有點名,老頭子頓時黑了臉,趙璩也隻當沒看見。
被晉王點到名字的大臣,被請出來和他一起主持大局。
很快,百官便重新站到了城頭,密集的旗幟被散開,黃羅傘蓋移到了近前。
百姓們從宗陽宮對麵的太平坊和中瓦子裡,把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在他們看來,就隻是俘虜們騷亂遭到了重壓,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
鎮壓如雷霆一般果決迅速,很快一具具屍體就被拖走,一桶桶淨水潑上了禦街。
城門樓裡,禦醫們趕到,重新為皇帝診視傷情。
最終確定,肋骨斷了三根,脾臟破裂,但情況應該不是非常嚴重。
至於皮肉傷近乎沒有,那銀魚符磨的再鋒利也不及刀劍,而且魚符不大,雷應星握在手上,隻是為了增加這一拳的威力。
皇帝在這盛大典儀上裡三層外三層的穿的厚著呢,主要是雷應星的一記重拳產生的鈍擊傷。
這廝的拳頭著實有力,隻消再挨他兩拳,或在心口位置挨上一拳,官家可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他們當場給皇帝服了些效用相近的藥物,然後用胸布固定了骨折的部位,又開了對症的方子,叫人急送禦藥房煎藥。
晉王帶人去城頭亮了亮相,做了一番戲,叫遠處百姓看到城頭無事,這才把他方才點名的這些朝廷大員領進城門樓。
不要說他是官家的兄弟,就算他是官家的親兒子,他也不敢一直不讓大臣們見皇帝。
否則皇帝的病情一旦有個反複甚至惡化,他可說不清楚。
此時皇帝已經固定了傷口,讓未曾受傷的半側身子朝下,側臥在榻上。
看到晉王領眾大臣進來,趙瑗便道:“眾卿勿慌,朕無礙。”
眾大臣一瞧這般模樣,心中一塊大石方才落地。
趙璩領眾大臣來見皇帝,首先是讓他們對皇帝的傷情心裡有個數兒,免得胡思亂想。
然後就是對於弑君之事的處理和善後。
那個典禮郎和雷應星都沒有死,保龍殿的太監下手有著分寸呢。
二人此時也被抬下一邊,著太醫救治著。
在其同黨沒有查清之前,如何安置百官,兩位宰相也有了一番計較,一一稟明聖上,得到了皇帝的首肯。
接著趙瑗又問了問外邊的情形,沈該曉得官家非常重視今天的大禮,如果草草收場影響太過不好。
他忙把方才與魏良臣和晉王商議的補救措施也一一稟上。
趙瑗安靜地聽著,點點頭道:“不錯,就這麼處理,今晚宗陽宮上下的燈火,還是要亮起來。”
趙璩道:“官家安心養傷,臣弟替官家主持觀燈。”
趙瑗搖頭:“城頭陳樂設宴,觀燈賞火。朕小坐片刻還是使得的,不能一麵不露。”
他稍稍一頓,又道:“即刻傳旨,臨安開放賭禁三天,百姓縱情娛樂!”
大宋禁賭,隻有正旦時才放開賭禁三天。
現在城頭發生的事也不確定百姓們是否注意到,官家隻有加碼加大慶祝的力度,以消除可能的影響了。
“另外,備金錢三鬥,城頭撒錢,與百姓同樂!”
紅包雨也得預備起來!
趙瑗絕不允許可以這關乎到讓他彪炳史冊的一場赫赫武功的盛大慶典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其實宋朝皇帝撒錢的娛樂方式遠不及唐朝時多,史料明確記載過的也隻有宋太宗了。
趙璩不放心地看向太醫,醫正猶豫了一下,這才道:“若小心些,扶陛下坐定,不要輕易舉動,也……使得。”
趙璩鬆了口氣,便握住趙瑗的手道:“官家放心,這個下元之夜,定會辦得如正旦一般紅火。”
趙瑗點了點頭,一名武官猶豫了一下,這才湊上前來:“官家,檢閱使楊沅求見。”
楊沅方才就叫宗陽宮守軍報訊進來了。
隻是趙璩正領著一眾近臣探視皇帝傷情,商量善後舉措,這個軍官可不敢上前,已經等了半天了。
趙瑗挑眉道:“叫他覲見。”
城下的騷亂,動靜那麼大,城上自然早就知道了。
可城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還不知道呢。
楊沅押著趙諶,一直候在宮門下。
趙諶想要大喊時,楊沅隻往他後頸上抓一把,他就喉筋一抽,仿佛失聲,什麼都喊不出來了。
等了好久,宗陽宮裡終於傳出消息,命楊沅覲見。
楊沅提起趙諶,便走進了宗陽宮。
一進宗陽宮,楊沅便放鬆了對趙諶頸後喉筋的控製。
趙諶的身份,絕對不可以人人都知道。
但……趙諶的身份,也絕不可以隻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