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驚訝。
透過這滿河的霞光,她看到太子墨黑眼底的誠懇。
他是認真的。
又一次對她許下諾言。
可是阿嫵並不想聽,她也不想回去。
於是她看著那個眼神真摯的少年郎,堅定搖頭:“殿下,不必了,我要遁入空門做道姑,做了道姑,從此再不關心這紅塵俗世,你千萬不要來接我。”
太子聽此,眼底泛起痛意:“阿嫵?你,你生我氣?”
當兩個人這麼說的時候,周圍太子府親衛,守城門卒以及聶三等人,一個個全都屏著氣息,看向彆處,隻當不存在。
不過阿嫵並不在意這些,她也沒什麼好羞恥的,甚至覺得當著這麼多人說明白也挺好。
澄清下,她不是禍國妖姬,她沒有勾搭著太子不放,是太子纏著她。
於是她便昂頭,大聲道:“殿下,妾身不曾生你氣,妾身隻是終於恍悟,你我有緣無份,還是就此彆過吧。”
太子擰眉,盯著阿嫵,一字字地道:“你何出此言?”
往日的太子總是溫和的,至少在阿嫵麵前,他從來沒什麼性子,可是現在,太子俊朗如玉的麵龐沉了下來,於是便有了逼人的氣勢。
阿嫵突然有些害怕,這到底是一國儲君,他對自己溫柔可那並不意味著他好拿捏。
她有些囁嚅地道:“妾身不想當小了,妾身見到太子妃娘娘,覺得太子妃娘娘高雅端莊,妾身——”
周圍都是人,所有人看似沉默卻又仿佛支棱著耳朵。
而太子一直盯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河水湍湍流淌,一隻飛鳥撲棱棱地飛過。
阿嫵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勇氣,她攥著拳頭,大聲宣布道:“你是太子妃的夫君,不是我的!你不要纏著我了!”
這話特彆響亮,周圍人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聶三擰眉,有些詫異地看向阿嫵,兩個粗使嬤嬤一時茫然,不明白自己聽到的這叫什麼話,其他人等,也全都疑惑地看向阿嫵。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娘子,隨意往那裡一站便有婀娜風流之態,可說出話來是如此震耳欲聾!
關鍵……她還是對太子殿下說出這種話。
她要一國儲君——未來的帝王不要纏著她了。
眾人心中茫茫然。
而此時,太子聽得阿嫵的話,墨黑的眸子瞬間迸射出不悅:“阿嫵,在說什麼?”
阿嫵被那目光看得心虛,澄淨的眸子便溢出淚來。
她彆開視線,小聲地道:“殿下,以前是我年幼無知,根本不懂世事,如今我知道了,我根本不想給人做小!”
太子神情微窒。
她說的話,他確實無法辯駁。
阿嫵說出這個後,便覺得自己理直氣壯起來。
她攥著拳頭,越發大聲宣布:“雖說我出身卑微,可我也想做正頭娘子,若我和殿下在一塊,隻能見不得光,那有什麼意思,殿下哄我那麼多,最後還不是把我悶在環翠苑不能外出,何曾看過這都城,看過這郊野風光,我都快憋死了。”
太子臉色格外難看,寬袖下的拳頭攥得咯吱響。
阿嫵見此,也有些怕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不想和他鬨翻啊!
大家好聚好散,一彆兩寬,那是最好不過。
她去了延祥觀做道姑,那延祥觀依然是皇家道觀,她以後若是遇到什麼難處,說不得還得求到他頭上。
她便緩了緩語氣,恭敬地道:“殿下,妾身就此彆過,妾身給你磕頭,以後去了延祥觀,妾身每日誦經念文,為殿下和太子妃祈福,願君長樂,福壽與天齊,也願二位貴人琴瑟和鳴,相敬如賓,白頭偕老不離分。”
說完,她噗通一聲跪下來,對著河對岸的太子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太子下頜緊繃,沉默地看著給自己磕頭的阿嫵。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以額頭觸地,恭敬虔誠,她烏黑的發絲散在地上,沾染了塵土,可她全然不顧。
她磕完後,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起身,轉首,離開。
一旁聶三帶著幾個小廝匆忙跟上。
太子陡然出聲:“站住。”
阿嫵停住腳步。
太子卻看向聶三,道:“你是何人?”
聶三當即單膝跪地,朗聲道:“屬下聶三,為王府侍衛外隨,奉命護送夫人前往延祥觀。”
太子麵無表情地道:“聶千斐,字問伯,自幼父母雙亡,得英國公爺憐憫,收在英國公府,拜國公府百戶侍衛統領孫悅為義父,隨太子妃進入孤的府邸。”
聶三神情微凜。
太子竟然早把他的底細探得明明白白。
阿嫵也有些意外。
太子在她麵前一直是溫柔小意的,偶爾間還能容忍她的小性子,她不曾見過太子的這一麵。
太子眯起眼:“聶三,明日一早,城門開時,孤會派人前往延祥觀,孤要看到她安然無恙,若她有個萬一,孤——”
他的聲音發沉,緩慢地道:“唯你是問。”
聶三低首,恭敬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