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這……居士,我們延祥觀為清修之地,有許多講究,可不同於尋常道觀。”
阿嫵:“怎麼不一樣?”
小道姑便講起來,阿嫵也趁機問問,問著問著,便對這延祥觀多少知道一些。
原來這延祥觀是從泰和年間便成為皇家祝聖道場,為皇室負責祝厘之儀,並供奉了元命感生帝等,同時也供奉了曆代皇後遺物。
自先帝時,凡遇萬壽聖節、千秋令節、正旦、冬至等重大節日,都由延祥觀宋靈官帶領眾道眾進宮,為內廷妃嬪誦經行禮,祝延聖壽。
提起這個,小道姑滿臉憧憬:“我們靈官可是幾次進宮為太後娘娘誦經祝延,皇上頒布禦令,禮部下達的劄付,我們靈官可是正八品,兼總領教事!”
對於小道姑說的這些,阿嫵自然是完全不懂,不過她隱約明白了:“她也是朝廷的一個官。”
小道姑猛點頭:“對,除了我們靈官,還有副靈官,我們副靈官是從八品!”
阿嫵:“真好,好大的官。”
對此小道姑很是認同:“我們在這裡熬著,說不得哪日來了運勢呢!”
阿嫵覺得確實不錯,可是阿嫵對此毫無興致。
若在這裡當道姑,怕不是要日日拜那凶神惡煞的,看著實在是唬人,伺候這種神佛,還不如伺候太子,太子好歹是暖和的,好歹能給人男女快活,還能吃香喝辣。
不過她轉念一想昨日種種,又覺心灰意冷。
跟在太子身邊隻怕是不成了,不說皇上那裡萬萬不能容了自己,就是她自己,也不願意看太子妃臉色,去當人家低賤的通房或者妾室。
這麼走著間,突然聽到前麵傳來驚呼聲,隨之而來的,似乎還有刀劍之聲。
阿嫵和小道姑都是一驚。
兩個人對視一眼,快步往正殿走去。
阿嫵一到那裡,便見到宋靈官。
她氣喘籲籲,驚魂甫定:“宋靈官?”
宋靈官審視著阿嫵,卻見阿嫵麵龐嬌紅,嫵媚橫生,額間些許細汗,更襯得她嬌豔欲滴,簡直仿佛帶露的紅粉牡丹一般!
一點也沒有道家清修的樣子。
她厭惡地道:“是誰讓你來這裡的?”
阿嫵疑惑,她看看一旁眾位伺立的道姑,問:“今日不為我行出家之禮嗎?”
宋靈官:“居士,請立即回去房中。”
阿嫵:“為何?”
眾人看她竟然膽敢問為什麼,一時也是驚詫。
要知道在延祥觀,宋靈官戒律森嚴,絕對沒有人膽敢這麼對宋靈官說話。
宋靈官看著她那固執的樣子,冷著臉道:“這可是延祥觀,道門清淨之地,可不是你可以隨意放肆的!”
阿嫵特彆理直氣壯:“皇上下旨,要我出家,怎麼,你們竟抗旨不尊?”
宋靈官聽此,臉色鐵青。
一旁有個道姑便上前道:“你以為你是誰?皇上要你出家,是要你來學規矩,你原是太子府中的,皇上看不慣你,才要你出家的,如今都是張狂起來,得了禦令,便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阿嫵一聽,頓時有了精神。
吵架,她可以!
她當即指著對方道:“你說什麼?得了禦令,雞毛當令箭?”
道姑道:“你就是雞毛當令箭!”
阿嫵:“你竟然說皇上的禦令是雞毛??皇上的禦令?雞毛?這是什麼罪?”
眾人全都倒抽一口氣。
宋靈官也是臉色微變,狠狠瞪了道姑一眼。
道姑回想起自己說了什麼,臉都白了。
阿嫵寬容地道:“罷了,你說便說了,就當你無心之言,我們自不會告你狀,你先退下吧。”
道姑連忙退下。
阿嫵又對宋靈官道:“宋靈官,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勞煩你說一下,畢竟——”
她綻唇一笑,笑得天真無邪:“皇上那裡給我下旨,要我出家,可太子又非要接我回去,我也很犯愁,萬一太子為我衝冠一怒,直接帶了官兵圍住這裡,你說,事情可怎麼收場?”
眾人聽得無言以對,這還“衝冠一怒”……
她倒是臉大!
宋靈官深深地看了阿嫵一眼,到底忍耐下來,說起外麵的情景。
原來今日一早,便有太子親衛前來,務必要接回阿嫵,誰知道這些,內廷龍禁衛前來,攜天子令牌,攔住太子親衛,並要太子親衛速速回府,聽候差遣。
宋靈官沉著臉,聲音冷漠:“居士,你就消停一些吧。”
阿嫵聽著,敢情外麵的事都已經結束了?
她想了想:“行,我消停一些,那我們什麼時候受禮?”
宋靈官:“明日。”
當日,阿嫵又被帶回客房,時不時聽到外麵聲響,似乎有車馬之聲,聽著就不太平,不過到了晚間時候,一切終於歇下了。
宋靈官曾經派了副靈官過來一趟,卻是對阿嫵道:“太子已回,並給你留下一句話。”
阿嫵恭敬地道:“留下什麼話,靈官請講。”
副靈官道:“太子說,他對你有愧。”
說完,副靈官命人遞給她一木匣:“這是太子命我們轉交給你的。”
阿嫵上前接過,打開,卻見裡麵是一匣的上等珍珠,每一顆都潔白如玉,渾圓瑩潤,是罕見的珍品。
周圍一眾道姑見了,不免震撼,一個個看得眼睛都挪不開。
阿嫵拿起來一顆,拈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番,也有些感慨。
曾經在床笫間,太子摟著她情意綿綿,說起往昔,她說起幼時看到鄰家阿哥曆儘辛苦采來的珍珠都要上繳了官家,少許可以自己留著賣銀子過日子。
她曾經頗為向往,希望有一顆好珠子來做首飾,可這於她來說自然是奢望。
當時隻是說說,說完後太子也沒再提,她自己也忘記了。
不曾想……太子竟然送來自己這麼一匣子珍珠……
她歎了聲,也就收下了。
昔日情郎的情意,她領了。
當晚,阿嫵躺在榻上,倒是好久不曾入睡,她心裡想了許多事,比如太子,太子妃,比如自己往昔的種種,又比如將來自己的去路。
這延祥觀根本不是什麼世外桃源,也是受皇家管束的,她若長久留在這裡,隻怕日子不好過。
她想來想去,自己還是得離開,可怎麼離開,她不知道。
皇上的禦令壓在那裡,太子沒辦法帶走她,那天底下任何人都沒辦法帶走她。
她長歎一聲,就要歇下,誰知這時,隱約聽到一個什麼聲響,似乎有人在敲擊這石壁,很輕很輕的聲響。
她不免疑惑,側耳傾聽,卻再聽不到了。
當即不去想,又躺下歇息,誰知道這時,那聲音再次響起。
她心知如今自己正在風口浪尖上,說不得有人想要自己性命,當下不敢大意,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下榻,屏住呼吸,來到石壁處,仔細聽著外麵動靜。
如此聽了半晌,外麵沒什麼動靜了,她困惑,便要回去。
可突然間,她便發現,石壁上似乎有一塊石磚是鬆動的,外麵的人似乎在試探著推那塊磚頭。
她驚訝,趕緊用手堵住,質問道:“哪裡宵小,竟敢在此鬼鬼祟祟?”
外麵那人動作停下了,開口道:“阿嫵娘子?”
阿嫵頓時明白了:“聶大人?”
外麵果然是聶三,他用很低的聲音道:“阿嫵娘子,冒昧了。”
阿嫵:“你來這裡做什麼?”
聶三:“有些話想和娘子說。”
阿嫵:“男女授受不親。”
聶三:“阿嫵娘子,我——”
阿嫵直接打斷他的話:“我就要出家當姑子了,我要遵守清規戒律,你是男人,你不要來玷汙我的清白!”
聶三:“……”
他用越發低沉的聲音道:“阿嫵娘子,我打探到消息,似乎有人要對你不利,所以想著告訴你一聲。”
阿嫵:“對我不利?什麼人?”
聶三有些為難:“我也不知。”
阿嫵:“……那你來做什麼?你來嚇唬我,讓我知道有人要對我不利,讓我寢食難安的?”
聶三:“阿嫵娘子……”
他略吸了口氣,壓下無奈,隻好道:“聶某想著若有機會,希望能護阿嫵娘子周全,免得被賊人害了。”
阿嫵:“是嗎?你這麼好心?”
聶三:“好心不敢當,聶某隻是不忍心娘子遭遇不測。”
阿嫵:“你為什麼不忍心?大街上乞丐很多,你怎麼不去同情乞丐?”
聶三:“……”
這麼美的小娘子,這麼白湛湛的一張嘴……
誰知阿嫵突然聲音放軟,笑著道:“你就直說,是不是貪戀我的美色?”
聶三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被輕輕碰了下。
阿嫵聲音壓得更低,笑盈盈地道:“要說實話。”
夜色濃鬱,山林寂靜,隔著一堵牆,她的聲音繚繞嫵媚,如絲如蜜。
聶三繃著悍長的一張臉,抿起了唇。
這一刻他想起自己接到的命令,也想起這一路上小娘子的單純直率。
情與義,恩與德,這些攪和在一起,讓他前不得後不得。
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似乎有腳步聲,當即壓低聲音道:“有人來了,聶某先行離開,過幾日聶某還會再來看你。”
說完,一起身,人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