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則沒想過,祁雲渺也會跟著沈若竹一起到國子監來。
憑心而論,其實裴則並不是很喜歡祁雲渺在人前喚他兄長。
原因無它,他不喜歡裴荀,連帶著也不是很看重他新娶的夫人,還有新夫人帶進門來的女兒。
但是祁雲渺一聲又一聲的兄長,好像喚得還挺自得其樂。
“阿兄,這盒針線放在哪裡?”
“阿兄,這裡還有一條枕巾……”
“阿兄……”
她跟著沈若竹,一塊兒在他的屋子裡轉了一圈,把從家中給他帶來的東西差不多都擺好之後,這才出了屋子,左顧右盼。
裴則可以看出,祁雲渺其實是好奇的,但或許是沈若竹叮囑過她,不可以在人前過於放肆,是以,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阿兄,你們這個院子一共住幾個人呀?”
“四個。”裴則道。
“哇。”祁雲渺忍不住道,“那好熱鬨!”
裴則看了她一眼,祁雲渺剛展露出一些興奮的笑顏,很快又便收斂了。
她朝裴則笑笑,繼續睜著她一雙圓滾滾的杏眼,探究地打量著這間院子裡的一切。
這是她從未來過的國子監。
在祁雲渺看來,她沒見過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國子監的學堂是新奇的,學舍是新奇的,學生們統一穿著的袍子是新奇的,就連抬頭看到的天空,也是新奇的。
裴則今日也穿了一身國子監統一發給學生們的校服,裡頭是層層白色的中衣,外麵罩一件厚實的青色圓領長衫,腰間隻用一根粗布腰帶係著,看似簡簡單單,卻難得勾勒出了一股他在家並不常見到的學生氣。
祁雲渺不禁悄悄多看了幾眼。
“誒,鏡宣,聽說你家妹妹來了,在哪兒呢?”
她正打量著呢,忽而,耳邊鑽進了一道熟悉又爽朗的聲音。
祁雲渺抬頭去看,正是幾日不見的宋宿。
“宋哥哥!”
她遠遠地便朝著宋宿喊了一聲。
宋宿今日也穿了一身同裴則幾乎一模一樣的青衫校服,一腳剛踏進院子裡,便聽到了祁雲渺的呼喚。
他驚喜地俯身,如同初次相見那般同祁雲渺笑笑。
“還真是妹妹呀!祁妹妹,許久不見!”
“嗯。”祁雲渺點點頭,“宋哥哥,許久不見!”
雖然她是在宋家上學,但是宋宿平日裡也基本是在國子監多,祁雲渺除了第一回和裴則一同前往宋府時和宋宿見過麵,此後幾日便再也不曾見過他。
和祁雲渺打過招呼後,宋宿這才直起身子,看了看裴則半敞開屋門的臥房。
屋中,沈若竹帶著幾個丫鬟,還在替裴則收拾衣裳被褥。
他便又問祁雲渺:“妹妹是剛來麼?可有在國子監逛過了?”
“我同阿娘過來有一會兒了,想來阿娘應當快收拾好了。”祁雲渺答道。
宋宿點點頭,終於和裴則問道:“待會兒鄭逐流他們說想要去校場比射箭,你要不要一道過去?”
原來,這才是他突然跑回來的真實目的。
裴則同樣看了眼屋中的沈若竹還有自己眼前的祁雲渺,同宋宿道:“你先替我過去,我等送完她們再去。”
“那也好,你先忙完家裡的事,這幾天天的確越來越冷,夫人也是關心你。”宋宿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話有些多了。
裴則扭頭,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宋宿卻已經俯身下去,又和祁雲渺招呼起來。
“那妹妹,哥哥先走了。”他同祁雲渺笑眯眯地揮手道。
祁雲渺問道:“哥哥,你們是要去校場玩射箭嗎?”
“是啊。”宋宿答。
祁雲渺便抿了抿唇瓣,水靈靈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宋宿,不再說話。
宋宿好奇了:“怎麼?妹妹不會也想玩射箭吧?”
他隻是這麼一問。沒成想,他話音剛落,祁雲渺便忍不住追問道:“我可以去嗎?”
“啊……”宋宿吃驚地頓了頓,他不知所措地起身看看裴則,複又看看祁雲渺。
確認她不是在開玩笑後,宋宿便又問道:“妹妹會射箭?”
“我學過一點點。”祁雲渺道,“我就是想看看,自從到了上京城之後,我好久沒玩過射箭了。”
她的態度真誠得實在可怕,宋宿微微咽了下口水,覺得拒絕的話實在難說出口,於是又定定地看著裴則。
他意思可簡單,這是他家的妹妹,那要不要帶祁雲渺去看射箭,也得是他來拿主意。
裴則不想帶祁雲渺去校場。
校場上人多,祁雲渺一口一個兄長,不出片刻功夫,整個國子監都會知曉,她是他家的妹妹。
他和祁雲渺道:“你今日課業還沒做吧?”
“……”
他一句話,便叫祁雲渺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心虛地點了點頭。
裴則便道:“下回有空再過來玩吧,今日不早了,先回去做課業。”
好吧。
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帶她去玩。
祁雲渺失落地垂下眉眼去,正遺憾呢,恰此時,院中又響起另一道急匆匆的腳步聲。
“鏡宣,照林,你們怎麼回事,究竟來不來?全場就等你們倆了呢!”
原來又是來喊裴則去校場比賽的。
祁雲渺複又抬起頭來,看了看來人。
與裴則還有宋宿都沒差,此番前來的這個人,身上也穿著同色的國子監圓領長衫。
見到祁雲渺,來人驚訝。
“照林,這是你家妹妹?我怎麼記得之前不長這樣?”
宋宿道:“何顏,你有沒有眼睛!這是鏡宣家的妹妹!”
“胡說,鏡宣哪來的妹妹……”叫何顏的正要反駁,忽而,似是終於想起什麼,帶著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打起了哈哈,“原來是鏡宣家的妹妹啊!鏡宣,你家的妹妹怎麼來了?”
“來給我送些東西。”
何顏這人,生來就是大咧咧的性子,裴則瞥了眼他,並不打算和他多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