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下了一夜的雪。
翌日,眾人啟程回京,路上比出城時要難走許多。
厚厚的積雪沿著兩側山路,堆滿了皚皚,枝頭樹梢,全都是經過大雪侵蝕的痕跡,天地間一片蒼茫,風聲過處,一隻鳥兒的蹤影也尋不到。
輾轉終於到了城門口,城門大開後,一行人便回家的回家,上學堂的上學堂,在城門口分道揚鑣。
祁雲渺在昨日出城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書箱給帶到了京郊,是以,這日並不用回家,直接便和宋青語一道先去了宋家的學堂,待到下午散學之後,再回家去。
昨夜的京郊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今日回到上京城當中,卻倒是還沒有發現什麼落雪的跡象。
祁雲渺在宋家待到下午,下午時,散學回家,便果然見到林周宜已經等在家中。
祁雲渺昨日已經耽誤有一整日的訓練,於是這日,林周宜喊她先紮一柱香時辰的馬步。
“一柱香?”祁雲渺詫異。
平常時候,林周宜念在祁雲渺年紀小,基本都是喊她先紮一刻鐘的馬步,待她做完彆的訓練之後,再紮一刻鐘的馬步,她們練習便算是結束了。
但這次一上來就是一柱香的時辰。
林周宜挑眉,問道:“怎麼,不行?”
“不是!”
祁雲渺搖搖頭,當然不能說不行。
她知道,林周宜喊她紮馬步,是為了訓練她身體的穩定性與思想的專注性,射箭之人,如若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控製住穩定,那射出去的箭,自然也就不能保證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祁雲渺深吸一口氣,便按照自己林周宜要求的,開始紮起馬步。
她紮馬步在相府的荷花池畔。
初來時還是滿目翠綠的荷塘,在曆經數月後,已經不再鼎盛,枯敗發黃的葉梗裸露在清澈的池水間,原本圓圓嫩嫩的荷葉,如今全都皺皺巴巴成一團,像是她平日裡練字時常廢掉的紙張。
祁雲渺麵對著開闊的水麵,目光尋找到落腳點,便專注地盯著前方,不再叫自己分散注意。
恰好如今天冷了,就算是平日裡總是活蹦亂跳的魚兒也不願意多浮出水麵,跳躍翻騰,池塘裡也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是可以叫她分散注意的。
她全神貫注,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刻鐘。
—
裴則的馬車到家,正是申時一刻。
他將從國子監帶回來的一些東西交給小廝,吩咐他們往裡搬,自己則是披了件大氅,懷裡抱著一卷畫軸,朝自己院子率先走去。
穿過花園時,他原本不曾注意到一側假山旁那道瘦小的身影。
是林周宜突如其來的聲音提醒了他。
“身體挺直,不許打顫!”
“紮馬步就要有紮馬步的樣子,是不是我之前對你的訓練都太寬鬆了!”
……
那些嚴厲的吼叫實在是難以叫裴則忽視掉。
他微微蹙著眉心,將腦袋偏過去,然後,便看見了假山旁正在紮馬步的小姑娘的身影。
祁雲渺回到家裡,衣裳換成了方便訓練的淺蔥色。
她的麵前,此時此刻正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女人,女人豎著高馬尾,站在她的麵前,表情儼然一個嚴師。
雖然之前便早知道,祁雲渺在學習武藝,但裴則其實一次也不曾見過她在訓練的樣子。
這回不想,倒是剛剛好碰上了。
他站在荷塘這邊,既然看了,便忍不住對著祁雲渺多看了幾眼。
祁雲渺的馬步,怎麼說呢,紮的的確不算很好。
不知她今日是剛開始紮馬步,還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若是剛開始,那她的水平,可以說是相當差勁,若是已經過了一刻鐘,那倒是情有可原。
國子監裡有武學課,君子六藝,也要學習不少有關於校場的東西,是以,祁雲渺如今訓練的這些,其實裴則在國子監裡,基本也都有學習。
他遠遠地看著祁雲渺,見到她雙腿微微還是有些打顫。
林周宜目光嚴峻,盯著她一動不動,終於,她手中用來計時的流沙見了底,她才同祁雲渺道:“好了,一柱香到了,起來活動一番筋骨吧!”
祁雲渺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終於可以直起了自己的腿。
“師傅,一柱香對於我來說好像還是太長了。”裴則聽見祁雲渺細小的聲音道。
“是我之前對你太寬鬆了。”林周宜雙手負在身後,卻是回道,“日後咱們都得按照一柱香的訓練來,習武之人,若是身體不穩,便是把自己的命直接送到了敵人的手上,明白了嗎?”
祁雲渺隻能點點頭。
接下來,裴則遠遠地站在荷塘這側,見到祁雲渺又在林周宜的指點下,開始活動自己的四肢,筋骨。
姑娘家身體柔韌性還是要比男子強許多,許多他做起來也費勁的動作,祁雲渺倒是能完成得很好。
再接下來,便是跑步。
林周宜要她圍著相府的這座花園,跑上兩圈再進行射箭訓練。
眼見著天色已經開始逐漸變暗,但是祁雲渺的訓練才剛剛完成了一半。
裴則不覺輕哂。
是他小看了祁雲渺。
從前隻知她要學習武藝,卻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刻苦學習。
她要開始繞著花園跑步,難免要路過他這邊。
裴則懷裡單手抱著卷軸,並不打算再繼續看下去。
這晚,等到祁雲渺訓練結束,天色已經徹底黯淡了下來。
她告彆林周宜,拖著一身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小院,方嬤嬤便與她道:“廚房今日燉了新鮮的竹筍老鴨煲,還有炸鵪鶉、炙羊肉、胭脂鵝脯,小姐快洗了手,過來用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