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沒有一個人去而複返。
鄭攬玉知道自己不可以說漏出去,班級榮譽是大家的,他一個人翹課總比一群人翹課影響小。於是他隻好咬碎了牙往肚裡咽:“不是的,我剛剛撒謊了,沒有彆人……隻有我一個人翹課。”
徐珊:“那你跟我們去教務處吧。”
鄭攬玉認罰,抬腳跟上,卻聽見。
“慢著。”
李雙睫。
李班長。
你得承認有這樣一個人。
她站在那兒就是話語權。
李雙睫就不羈地斜靠在不遠處的香樟樹邊。她說話了,但不著急走過來,那樣反而給人一種要撈人的心虛感。等所有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才不緊不慢地踱近:“怎麼一回事兒?”
有人說:“你們班的人?翹課了!”
“廢話!我是班長我能不知道他?”
李雙睫一副“我要你來提醒嗎”的表情,不看彆人,隻是問鄭攬玉:“讓你在小賣部等我,你怎麼等到球場上來了?那麼多東西要搬呢,你倒是好,兩個人的活甩給我一個人做!”
徐珊質疑:“他真是在等人?”
“不然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有人剛發話。
“怎麼?我也是翹課的?”
她先聲奪人,反倒搞得彆人栽贓她一樣。那男生隻好撓頭辯解:“不是,但他手裡還拿著籃球呢,而且他在球場上待了有一會兒了。我們既然查到他翹課,肯定不能毫無依據的吧!”
李雙睫自言自語地道:
“鄭攬玉確實是好人。”
“什麼意思?”那男生詢問。
“好心收留無家可歸的籃球。”
“誒!”這話他不認同,“什麼叫好心收留啊?籃球難道會自己跑到他的手上嗎?肯定是他從教室裡偷出來的啊!再說什麼無家可歸的籃球?這籃球我認識,限量版,就是趙澤的!”
李雙睫:“籃球都沒說話呢,你就替它說上話了?說不定它自願到籃球場讓鄭攬玉玩呢?鄭攬玉也沒翹課啊,他是在小賣部門口等我搬東西的時候走丟了,被籃球場好心收留而已。”
“李雙睫!你!你這不是扯嗎?!”
李雙睫微笑:“隨便你怎麼想咯。”
最有話語權的徐珊卻沒有立刻發話。部長思索了片刻,最終卻鬆了口:“你剛才說有東西要搬,是什麼?”
“運動會的道具。鄭攬玉是體委的,他不幫我誰幫?你們幫我搬回去?”
“你休想!”男生氣急敗壞。
“我們是乾部,不是苦力!”
“那就彆耽誤我。因為我確實要去教務處一趟。”李雙睫說,“你冤枉我的體委,我得找張主任要個說法。”
男生被冷不丁扣了一頂帽子:“放屁!可沒有人冤枉他,你彆瞎說!”
“開玩笑的。”李雙睫大笑了一下,拍徐珊的肩,“國旗下講話的事。”
“哦,是說年級第一要上台發言。”徐珊對這位桀驁不馴的學神也有所耳聞,“你一般不參與這種活動的呀,要麼是裴初原上台講,要麼是文科第二上台講,你這次打算上台講嗎?”
“是啊!紀律部部長都發話了!”
組織裡,總需要一句句恭維。
李雙睫跟乾部們說笑著走遠。
鄭攬玉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脫罪了,抱著籃球駐在原地,像一隻等待命令的小金毛。李雙睫覺得他蠢得過分了,但怎麼辦呢,自己封的體委,就算是新兵蛋子也得教啊,她乜了一眼他。
“跟上。”用嘴形對他比劃。
鄭攬玉乖乖地跟在幾人身後。
走到教師樓裡,電梯分兩撥人上去。人太多了擠不下,李雙睫主動拉著鄭攬玉退出來,說要等下一班。一時間隻剩兩個人,李雙睫臉上懶散的笑容倏然消失,麵無表情地看著鄭攬玉。
“你要我們死?”她說,“蠢貨!”
“對、對不起……”他來不及道歉。
李雙睫飛快地給了他一巴掌。
“說什麼?”她冷冷地眯眼。
鄭攬玉捂著臉:“……謝謝。”
他現在覺得一巴掌太輕了些。
同桌這樣乖順,又表現出楚楚動人的依賴,好吧,主要是那雙碧翠色的眼太美麗了。鄭乾部愚蠢但實在美麗,李雙睫說不出重話。“……算了。”她擺手,“這件事不全是你的錯。”
她冰霜般的眉眼低斂下來:
“我們主狗倆被人算計了。”
“算計?!”鄭攬玉沒半點頭腦。
“低聲些,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正好電梯又到了,兩人走進去。李雙睫靠著欄杆,渾身卸下氣力,平靜而隱含躁怒地道:“你拿著趙澤的球,就是他讓你來的。他們說翹課打籃球,你就傻乎乎地跟著他們去了?”
“對呀。”鄭攬玉語氣裡的委屈簡直像撒嬌,要班長替他做主,這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我跟他們到操場,還是覺得不太好,就想回去,可他們讓我看一會場子,結果人就沒了。”
“他們現在就在教室裡好端端坐著,你信不信?”李雙睫歎息,“你也是個老實的,人家讓你看你就一直看?他們是看你老實才害你!到時跟班主任上個眼藥,說你不適合當體委。”
鄭攬玉慌了:“啊?怎麼這樣?”
“唉!這體製內,你就琢磨吧!”
“那怎麼辦呀……”他很快就做好了決定,“班長,你放心,就算是要罰我,寫檢討記處分,我也不會把其他人供出來,更不會讓你受影響的。”
“……簡直了。”李雙睫扶額。
“感動誰呢?顯著你鄭攬玉了?”
“啊?”他還眨巴著盈眶的熱淚。
“徐珊都買賬了,這事輪不到你。”
鄭攬玉仍不理解。算了,金毛智商本來也不高,貴在親人。李雙睫憐憫地捏住他的臉頰:“所以呢,金毛寶寶,你以為我沒事搞什麼國旗下演講呢?閒著沒事是吧?還不是為了給你擦屁股?記你翹課對徐珊又沒好處,但她搬得動年級第一去做演講呢?”
“啊!那張主任肯定……”
“是啊。我麵子大著呢。”
鄭攬玉想了想,再次躬身道了歉:“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信了趙澤的話,害得你必須去國旗下講話……”
“可彆,可彆。”她抬手,“你哪裡有那麼大的臉麵呢?彆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而且。”她平視上升的樓層。
“在當班長之前,我也是體委。”
“這樣啊……”鄭攬玉感到意外,說出了心中的疑惑,“其實我不是很明白你為什麼當班長,感覺你也不像樂意處理這些事的樣子……而且你每次管班上的時候,脾氣都有一點……”
“我本來也不想當。”她聳聳肩。
“但話語權必須掌握在女性手上。”
原來是這樣。因為當體委的話語權不夠大,不能替班上的女生主持公道,所以才……鄭攬玉明白了她的思想,突然感覺肩上有些沉重,邁不動步。
就是這幾秒鐘,電梯門緩緩地打開。
他才抬腳,李雙睫已經走出去很遠。
這是一小步。
這是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