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到樓道口時,夏雅攔住她。
“回班吧。”她遞給她一顆布洛芬。
“不行,李雙睫肯定要記我名的。”
夏雅說:“她當著趙澤的麵才那麼說的,其實她剛才去醫務室給你拿布洛芬啦。她現在去領操,才讓我給你送過來。她不會記你的名字,但你也不要到處說……我去給你打杯熱水。”
“……謝謝。”唐歆很意外。
她盯著手裡橙黃色的小膠囊。
唐歆是大課間才去和她說的,那麼她就是前兩節課去的醫務室。專門的,為了她嗎?她還知道她的生理期?雖然她每次都是用這個理由請的假……說實話,被人關照不稀奇,被李雙睫這樣的人關照卻受寵若驚。其實班上的女生對李雙睫的感覺大多很複雜。
她太耀眼是一方麵,有時候顯得不近人情又是一方麵,特彆是──她太鋒利了,好像生來就是為了刺穿什麼。
可,就著溫水吞服下。
布洛芬有鎮痛的效果。
痛意在緩慢地消逝,刺破小腹的刀被撤走了。她竟然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之前,不知道是什麼心理在作祟,她覺得李雙睫多少有點嘩眾取寵的意思,不然,為什麼頻頻惹得趙澤和他的朋友們去議論她?……但她真的在意男生們的看法嗎?李雙睫記得她的生理期呢,趙澤都從來不記這個的。
是很複雜。唐歆披上外套,安靜地趴在課桌上,回想起和男友相處的點點滴滴,後知後覺的,她意識到趙澤的身份可以被其他人輕易地替代:夏雅也可以給她接熱水,陪她散步;李雙睫就算和她不是朋友,必要的時候也會施以援手。並且,她不用時時刻刻提防女孩們突然之間腐爛、變質掉。
她突然想起。
她也惡心上課看黃漫的男生。
但她從來,沒有和趙澤提過。
而且她從來不吃布洛芬,因為爸爸和她說過有副作用,趙澤也說這是男生運動受傷了才吃的,女生來姨媽根本不必要。原來吃了是這樣的感覺,她意識到自己本不必忍受多餘的痛苦。
所以鋒利的究竟是誰?
究竟是為了刺穿什麼?
還是。
保證自己不被刺痛。
這半個學期來,趙澤的班長之路走得太順了,班級在他的管理下也沒出過什麼亂子。趙澤以為全是自己的功勞,直到李雙睫不再配合,他才意識到,沒了其餘班乾,他什麼也不是。
“趙澤!這次大掃除你自己搞!”
他被塞了一塊抹布,不明所以。
衛生委員說:“我不打算乾了。”
趙澤傻眼了:“……什麼意思?”
“我想了想,李雙睫說的也對。”她沉吟,“你確實可以控票讓我連任下去,但我一點也不想當衛生委員了,每天乾不完的活兒,頂不完的包,明明是你們不搞衛生,我還要挨罵。”
學習委員:“我也覺得李雙睫說的對,當學委吃力不討好,收作業收不齊,每次都是你們幾個不交,老師問起我隻能打馬虎眼,而且,自從你管班上之後,班級平均分都下降了。”
藝術委員:“每次班級黑板報都是我一個人忙活,李雙睫偶爾還會來幫一次忙,你們像瞎了一樣。我說的不隻是同學,你們幾個班乾部也是,每次看我忙活一陣個晚自習,誰也不說上來幫忙,等我畫完了又隨口誇兩句。特彆是你,趙澤,上次沒有拿到最高分,你背地裡罵我又是幾個意思?”
趙澤隻抓住那個該死的人名:“你們都聽李雙睫的是吧?她在挑撥離間!你們沒看出來嗎?她就是想把我擠下去自己當班長!再說,我平時沒給你們好處?忘了你們的票怎麼來的?”
“你們要是信她……”他撕破臉,“那我就告訴班主任當初的黑幕!”
“你的意思是,這樣我們都討不著好處,是吧?”學習委員推了推眼鏡,“是,我以前確實挺討厭李雙睫,她成績比我好太多,處於私心,我沒有投她。但這次我也不會投你的,絕對不會。就算你把之前的事說出去也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不打算當了,我又不是什麼利益既得者。”
“對啊,我們就是來卸職的。”
“你讓拿好處的人支持你唄!”
跟他們講不明白!趙澤苦惱地揪住額發,他不明白為何短短幾天發生這樣的變故。如果讓李雙睫來評價他的作為,她隻會冷諷:“這半個學期來都沒人掀翻他的桌子,已經算他走運了!不過土司令一枚,以為自己什麼都懂,結果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最基本的。
當然是協調。
統籌兼備。
後來李雙睫會身體力行地向趙澤示範,她是多麼的有能力、有才華。她才是真正領導十一班走向輝煌的人。
隻是目前,她才沒必要告訴這個蠢貨,一顆害蟲而已,遲早壞了莊稼。
很快就到了競選當天。
班會課眾人開始投票。
趙澤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和李雙睫的票數。這次不同於往昔,有人棄了票,也有人做出不同於上次的抉擇,時局在動蕩,夏雅投出的一票使雙方達到真正的持平。接下來,隻剩一個人了。
趙澤提心吊膽地張望過去。
是唐歆,他頓時放下心來。
“投我呀!”他對女友比口型。
周麗製止:“不要交流,趙澤。”
唐歆並不是篤定的神情,她看向左手邊的趙澤,又看向右手邊的李雙睫。手中的票卻攥緊了。趙澤神情專注地盯著她,相比之下,李雙睫就顯得沒那麼刻意了,她難道……不在意嗎?
她手裡的票。
會投給誰。
隻是,唐歆的手剛伸出去,就被李雙睫摁住。就是這麼直接,在趙澤和其餘人詫異的視線下,把她的手連同票都牽住,像一種指引。“投給我。”她說。
“我很在意。你投給我吧。”
周麗提醒:“李雙睫,你不可以強迫彆人做選擇。唐歆,投你認為最適合當班長的人,要有自己的判斷力。”
唐歆卻毅然決然地,將票放在李雙睫掌心:“我本來就打算投給她的。”
不然,為什麼會在乎她在不在意?
李雙睫了然,也沒有笑,反而是理所當然的模樣。被信任是她所擅長的,支持她的選民把她推上高位,她不會愧對於信賴:“我會儘可能滿足每一位同學的合理需求,至少在我這裡,我們是一個班級,任何人不需要一個人做事,一個人承擔。班級的事務,我會爭取讓每位同學都參與進來。”
“我也不會拿自己和上一任比較。”她多看了一眼趙澤,“因為沒必要,他做的不夠好,而我,會做到最好。我的任期也是半學期,希望大家好好考察,如果不滿意,隨時撤掉我。”
“新任的班長口氣不小嘛。”周麗鼓起掌,“那我們給她一點掌聲吧!”
就這樣。
李雙睫重新奪回自己的王位。
不過,掌聲裡也不全然是歡欣。比如趙澤,明明馬上就要哭了,還是強顏歡笑地鼓掌,當然,如果他知道唐歆要提出分手,估計笑也笑不出來了。
不過,也有人同他一樣笑不出來。
夏雅嘟囔:“早知道最後再投了。”
那樣的話。
還能跟她牽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