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沒了貓,江泠便每日去看桃樹,桃樹生得高大,有一片甚至越過牆,夏日枝葉繁茂,江泠時常坐在樹下看書,綠蔭遮蔽,涼風習習,除了看書聽學外他沒有彆的事情可以做,聽仆人說起那桃子的甜美,他竟也開始期盼果子成熟。
直到他某一日發現,樹上的桃子少了許多。
江泠心細,會記住各個果子的位置,這樣發現蟲蛀時才能及時治理,一開始他並未察覺到樹上的桃子在減少,偷盜的賊人還算警惕,最初隻偷牆外的,每次摘得不多,讓人一時難以察覺,直到牆外的被摘光,她不得不越牆偷桃,江泠才猛然發現,樹上的果子竟不知不覺少去許多。
江泠不動聲色,記下賊人偷盜的規律。
·
自從被孫仲言堵在巷子裡一次後,葉秋水老老實實了一陣子,沒有再去摸彆人的錢袋,好在如今已是暮春,城郊野菜繁茂,葉秋水經常跟著其他婦人孩子一起去城郊挖野菜,或是下河摸菱角,為了吃,她總能想出各種辦法。
葉大整日不回家,可能又去哪個賭坊或者妓館鬼混了,葉秋水樂得自在,她盼著葉大不回家,他一回來家裡就雞犬不寧,她還要分給他一大半食物,說不定還會被打。
葉秋水白天出去摘野菜摸菱角,或是撿磨坊掉在地上的豆子,晚上就爬上牆去摘新鄰院中的桃子。
氣候漸暖,那桃子也快要成熟,葉秋水等不及,每日偷偷摘下幾顆,第二日拿到街上去賣,桃子不算熟,賣不了幾文錢,但有時可以換到一個包子,或是店家看她年幼可憐,多給她一個酥油點心。
一夜,葉大不在家,江家熄燈,她已摸清了隔壁小郎君每日就寢的時辰,當光亮暗下,葉秋水再等片刻,萬籟俱寂,小郎君睡熟之時,她悄悄攀上牆頭。
她探頭看了看四周,新鄰喜靜,雖然是富家少爺,但身邊並沒有多少人伺候,院子裡空蕩蕩的,十分安靜,葉秋水坐在牆頭,桃樹探出牆外的一麵已經被她摘光了,這幾日她靠偷摘來的桃子賣了好些錢,江宅的桃子又大又圓,散發著清甜的香氣,一個能賣到三文。
十文,可以換到一袋米糧,熬成稀粥可以吃許久。
牆外的摘完後,就隻能摘另一邊,葉秋水人小手短,攀在牆頭隻能夠到靠近的桃子,要再想更多的,必須越過垣牆,到院子裡去。
葉秋水特地等了半個時辰,確定江小郎君已經睡熟後才順著樹乾爬到江家院子裡。
她一手抱著樹枝,一手挎著籃子,飛快地摘下樹上的桃子,百忙之中還自己啃了一個,如今桃子已經完全成熟了,個大飽滿,汁水充沛,甜滋滋的,葉秋水開心地眯了眯眼。
她一連摘了六七個,一手快要拎不動,乾完壞事後像先前那樣,抱著樹枝想要爬回自家院落。
身後燈光突然亮起,有人喝道:“無恥小賊,站住!”
聲音嚴厲,牆角有少年提燈而出,衣著整齊,埋伏已久。
葉秋水回頭,正正與少年對上視線。
江泠將燈點起,照清來人相貌,他期盼許久,細心照看的桃子,竟被那賊人摘去大半!
江泠臉一沉,“下來!”
遷來曲州許多日,江泠學會不少當地話,這兩個字葉秋水聽明白了,她還記著那日巷子裡的圍堵與恐嚇之仇,她不傻,哼了一聲,“你叫我下去我便要下去麼,我就不,略略略。”
江泠嘴角抽了抽。
說罷,葉秋水還挎著籃子,抬起手,朝他做了個鬼臉。
江少爺當即認出這牆上君子,正是前幾日偷盜孫仲言財物,還咬了他一口的小賊。
沒想到她屢教不改,竟然還偷到江家院子裡來了。
他養尊處優,為人雖不跋扈,但畢竟出身富族,前呼後擁,很少有人會當著他的麵忤逆他,更何況還是個賊,
古板嚴肅的江小官人說道:“你下來。”
“我就不!”
葉秋水答,話音落下,江泠像是被氣著,板著臉往前走了幾步,葉秋水以為他要爬牆抓她,往後縮了縮。
然而,江小官人隻是停在牆下,嚴肅地重複,“你下來。”
試了幾次,葉秋水發現,這位新鄰似乎不會爬牆,隻會叫她下來,但是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偷了人家東西還爬下去認罪。
她不理,挎著籃子猴似的便從垣牆上爬回自己家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體弱小郎君親眼目睹這小賊的靈活身手,頓時目瞪口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人,偷了東西還理直氣壯,但他要做一個君子,他才不會爬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