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傷口,聞焉也睡不著了,索性讓晴雲拿了本書坐在一旁讀給她聽。
晴雲捧著書坐在小凳子,細細的聲音不時因角色的變換而變換。
她耳尖通紅,白嫩嫩的臉頰上一片緋紅,雖然害羞可嘴巴利索得沒打一個磕巴。
那些個才子佳人,鬼魅書生的故事在她口中似活過來一般。
躺椅邊一左一右同樣放了兩張小凳子,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一人手上捧著一碟銀絲糖,一人端著碗酪漿,時不時地就送一口到聞焉嘴邊。
聞焉微微闔眼躺在躺椅上,眉目舒展悠然自得地享受著這一切。
初春天色短,到半下午時天就陰了下去,院中一下變得冷嗖嗖的。
儘管聞焉這七年沒有病過一次,但在聞家所有人印象中,她還是那個病殃殃的小“聞焉”。
晴雲更忘不了七年前剛到萃華院時,被耳提命麵的叮囑三小姐身子不好的事。
她放下書趕緊招呼著其他小丫鬟幫忙,把院中的一乾東西挪到屋裡去。
聞焉看著她們瞎忙活,慢吞吞地坐起身,但她剛一坐起來,一件披風都罩了過來攏住她。
她抬眼正好對上晴雲擔心地目光:
“三小姐,先回屋加件衣裳吧。”
聞焉沒有拒絕。
再在坐了會兒,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
晴雲吩咐小丫鬟去大廚房跑了一趟,菜色自然還是按照聞焉的口味來做。
得益於二小姐聞如清在經商上的天賦,聞家如今可以說是富得流油。
在西江城,是名副其實的有錢有權。
所以在吃穿上虧待不了任何人,聞焉便是今天鮑魚魚翅,明天燕窩海參都沒有問題。
聞焉的吃穿用度一向也是都是好的,沒有半分虧待自己。
聞長寧丟下那句狠話後,後麵幾日都沒有再出現在她麵前。
聞焉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平靜,不過以聞長寧記仇的性子,這件事明顯還沒完。
她說不準正在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告狀。
聞焉可一點沒有看錯她,兩天後一早,聞焉剛起身,正院陸氏身邊伺候的姑姑就到萃華院來傳話了。
陸氏招她去正院用早膳。
前十年,陸氏的心思都在龍鳳胎身上,小“聞焉”沒得母親幾分關注關注。
這後七年,聞焉有意識地避開聞家人,跟陸氏的關係更是疏遠。
十七年都沒想到她,今日特意把她叫去正院?
想來吃早膳是假,給聞長寧撐腰是真。
聞焉梳洗後,還是跟著那位姑姑去了。
聞家子女多,所以建宅頗大。
因聞父原是江南人,所以其修造時融入了江南特有的造景手段,亭台樓榭,山石花木無一不備,以肉眼可見的處處文雅精巧,彆具神韻。
又因陸氏喜桃花,府裡深處還特意植了一片桃花林,等再過段時間徹底回暖,滿園桃樹盛開,那景色是極美的。
美景要是彆人看了許是還能得兩句稱讚,給聞焉看就好比美人的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她走過遊廊,穿過垂花門,路過湖泊,均目不斜視,腳程甚至算不得慢,連那姑姑都忍不住看了聞焉瘦削的背影。
懷疑起這位三小姐到底是真的身子弱,還是假的。
哪有女子走這麼快的。
等一刻鐘後到正院時,姑姑的腳底都有些發燙了。
正院中,桌子上剛剛擺上早膳,但並不見陸氏的身影。
聞焉跨過門檻進屋,正在想要不要先坐下。
恰在這時,不知裡麵的人是不是聽見了動靜,陸氏繞過屏風走出來了。
陸氏年逾四十,臉上卻少有歲月的痕跡,是個雍容優雅的美婦人。
聞焉直視她,喚道:“母親。”
陸氏目光在她臉上掃過,看不出喜怒,隨後在貼上婢女的服侍下落座:“坐下吧。”
聞焉聽話的坐下了。
隨後二人便開始安靜地用膳,期間沒有一個人說話。
到了陸氏這個年紀的人,講究養身養性,在吃上,口味就淡了些。
聞焉吃起來自然覺得沒滋沒味,勉強用了一碗芙蓉蓮子粥就放了筷子。
陸氏看她一眼:
“你身子不好,多吃一些吧。”
聞焉哦了一聲,卻沒有再動筷,陸氏見狀也不多勸。
片刻,她也吃好了,接過婢女遞來的清茶,慢聲開口說道:
“聽說你跟你五妹吵嘴了?”
聞焉抬眼:“她跟你說的?”
陸氏抿了一口茶放下:“你五妹年紀小,家裡人也都愛慣著她,性子有時嬌縱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同她計較。”
看明顯話沒說完的樣子,聞焉也不插嘴,就繼續聽著她說,
“小姑娘雖說正是愛俏的年紀,有時爭一兩朵絹花,好看的料子也是常事。”
陸氏看她,忽地歎了一口氣,
“可是阿焉,你也是錦繡窩裡長大的,不過是一匹布料子罷了,便是價值千金,也不值得你對同胞妹妹口出惡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