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寒涼,聞家諸人都是才被從床上拖起來的,身上穿著單薄的中衣,地上冰冷的青石板透過膝蓋像要涼到人心底。
聞父和陸氏把聞焉五人護在身後,可每個人頭頂都懸著一把刀,不知何時就要落下。
他們臉色蒼白,內心惶惶。
聞父想要保全所有人,領頭之人話落後,他沉默了很久,斟酌著措辭,試圖跟他談條件:
“放了我家中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我留下。”
可聞父的話在他看來似乎很可笑:
“你在跟我談條件?”
不等聞父說話,他一個眼神,黑衣殺手中走出一人,他伸手將聞如許抓了出來摁在地上跪著。
他動作又快又狠,聞如許雙膝撞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聽得人心跟著一顫。
領頭之人說道:
“聞佑之你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從現在開始,你說錯一句話,我就砍一個。”
隨著他的話,有人對準聞如許的脖頸高高揚起了刀。
陸氏目眥欲裂向前撲去:
“住手,如許,如許……”
嘩啦一聲,閃著寒光的刀刃落下,抵到她脖子,因著她劇烈的掙紮在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聞父眼皮一跳,攬著她的肩把她強行攏在懷裡,咬著牙說:“彆動,夫人。”
聞如許背對著眾人跪在地上,他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笑了一下竭力安撫自己的母親:
“娘,我沒事,您彆擔心。”
現在暫時沒事。
聞焉盤膝坐在人堆裡,隱於黑暗中的臉表情淡淡的,看起來遠沒有聞家其他人激動。
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許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一向不喜歡她的聞長寧兩隻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
她眼底含淚死死盯著前麵,發白的指節幾乎陷進聞焉肉裡。
領頭之人很滿意震懾了聞家人,他走近兩步低頭看向聞父,眼神陰冷:
“東西在哪兒?”
聞父呼出一口氣,勉強鎮定地應到:“在城外。”
他又問:“你當初是怎麼發現的?”
聞父:“查船時意外發現的。”
“為何私自扣押了。”
聞父:“我一時鬼迷了心竅,生了貪念。”
兩人一問一答,看起來有來有回,但實際上聞父是一句多的也沒透露。
領頭之人也不傻,很快就反應過來聞父是在糊弄他:
“聞佑之,先皇時期的狀元,一張嘴皮子果真利索。”
聞父低垂著頭沒說話,看似乖順聽話。
“看來你是不把你兒子的命放在心上了。”
他獰笑一聲,
“聽聞你的這位大公子才華舉世無雙,四元及第是狀元之才,可惜了!”
聞父猛然抬頭,而懸在聞如許頭頂的刀在他抬頭的瞬間砍下。
“如許!”
“住手!”
聞父完全失了鎮靜,長刀停在聞如許脖頸不足一寸的地方,但刀鋒還是割斷了他的幾縷發幽幽然飄落在地。
聞如許看不見,但後頸的汗毛卻頃刻間倒豎起來。
他的心也仿若空了一瞬,腦子白茫茫一片。
直到頭頂再次響起聲音,他方有種腳落到實地的感覺。
聞如許緊閉的雙眼睜開。
他還活著。
聞父喉嚨嘶啞,每說一句話都嘗到了股鐵鏽般的鹹腥味:
“我都說,彆傷害他。”
領頭之人:“我沒有太多的耐心,聞佑之你應當清楚,要不是你多話說東西在你手裡,你聞家滿門如今便已被屠戮個乾淨。”
聞父挺直的脊背彎了下去:
“是。”
領頭之人語氣緩了一下,道:“我再問你,船上的東西,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聞父艱澀道:“那艘船是我一個人驗的,除了我,沒有旁人知道。”
領頭之人:“你可知道那船上東西的來曆?”
聞父:“不知道。我已經說了,我隻是一時起了貪念才犯下大錯。東西我可以還璧歸趙,隻求放過我的家眷。我任你們處置。”
“是嗎?”領頭之人轉而問到,
“你說你起了貪念,可據我所知,你家中不缺錢,你的女兒掙下萬貫家財,你能看得上那一船的東西。”
聞父說:“我貪下那船東西不是因為銀子。”
領頭之人:“那是為了什麼?”
聞父:“是我想回京,可一直不能得償所願。所以想用那船東西打通京裡的路子。”
領頭之人聞言好似聽見非常奇怪的東西,他麵色變得古怪起來。
然而此時除了聞焉誰都沒看出來。
聞焉忽然驚覺不對,她快速看了一眼聞父的背影,又再次看向前方那領頭之人。
果然,他臉上已然沒了方才的情緒,目露冷然道: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聞父驚駭:“你……”
領頭之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盯著他:
“聞佑之,你放心我一定會最後一個殺你,我會讓你親眼看見你的兒女,你的夫人在你麵前五馬分屍。”
頓了頓,他慢聲道,“這是你騙我的代價!”
幾句話下來領頭之人已經發現上當了。
因為那船上有什麼他很清楚,如果聞佑之也知道,就不會說出為了回京,用船上的東西去走通京裡的路子。
這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