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
聞如清瑉緊唇,手虛虛搭在腹部。
晚膳吃到一半被打斷,又折騰了一晚上,說不餓是假的。
陸氏跟聞長寧的肚子也跟著先後叫了起來。
聞焉撐著腦袋,揚揚下巴:
“吃吧。”
聞如清捏著紙包,低聲道:“多謝三妹。”
聞焉:“不客氣。”
聞如清打開紙包,招呼著母親和妹妹過來。
聞長寧倒是一叫就過去了,陸氏卻冷淡的說:
“我不餓。”
姐妹倆見狀少不得勸慰她兩句,陸氏不為所動。
這些日子她本就消瘦了不少,今晚好不容易展顏,轉眼又被下了大獄。
陸氏自詡出身名門,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心口堵了一口氣,怎麼樣都出不來。
今夜誰都不好過,陸氏這番作態讓聞長寧和聞如清也立時沒了胃口。
“這到底是怎麼了?”
聞長寧憋了一晚上的淚,還是落下來了。
抽抽噎噎的滿眼都是不知所措,仿佛天塌下來了。
“有人告你爹操控漕運,販賣私鹽收斂巨額家財。”
聞焉語氣涼涼說道。
聞長寧還哭著,聞言依舊勃然大怒:
“那是誣陷,爹爹才不會做這些事。家裡的錢都是二姐掙回來的。”
聞長寧看向聞如清,
“二姐,對嗎?家裡的錢都是你掙的!”
聞如清摸摸她的頭,替她擦掉臉上的淚:
“是,是我掙的。”
聞焉聳了聳肩:“你外祖父的信上是這麼說的,那皇帝的聖旨也是這麼說的。”
聞長寧咬唇瞪著聞焉:“你不信爹爹。”
聞焉眉梢一揚:“你瞪我?”
聞長寧瞬間慫慫地移開目光,小聲道:“我沒有,三姐姐看錯了。”
“那封信你外祖送來的?”
這時陸氏突然開口問到。
她還沒來得及看見那封信,聖旨就到了,
“信上還說了什麼?”
“信上說他會在京中幫著斡旋,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境地。退婚是因為狀告父親的人,已經開始攀咬陸家和吳家,未免他們全部被拉下水才暫時撇清關係。”
聞焉似又想起了什麼,道,
“對了,那封信應當是和退婚書一道寄出的,隻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才耽擱到今日。”
陸氏:“信呢?”
聞焉:“燒了。”
陸氏緊繃的身體驀地鬆弛了下來。
“好好好。”
她連說三個好字,眼眶也濕了,
“如清,東西拿過來。”
聞如清連忙把肉捧到她麵前。
三母女搬開心上的大石頭也直到餓了,圍坐在一起開始分食牛肉。
不過,聞長寧吃之前大眼睛一轉,戀戀不舍地把手上的肉遞給聞焉:
“三姐姐,你也吃。”
聞焉哼笑一聲,這聞長寧審時度勢,見機行事的本事真不小。
平日裡討好聞家其他人,一遇上攸關性命的事就來討好她。
聞焉沒接:“不用,我吃飽才來的。”
聞長寧:“哦。”
停頓了一下,她瞥了眼母親和二姐又小聲嘀咕了句,
“不知道爹和大哥,四哥怎麼樣了。”
行吧,還知道麵麵俱到,難怪聞家一家子把她捧在手心當掌上明珠。
聞父將被送往京城大理寺受審,隻在西江城知府大牢裡待了一晚,翌日清早便被從牢房中提了出來,押往城外碼頭。
西江城離京城路途遙遠,為了不在路上耽擱時間,欽差來時走的水路,回去時一樣也要走水路。
隻是負責押送他們的不是那欽差,而是另一個沒見過的生麵孔。
那人虎背熊腰,猛壯無比,看起來似乎是個武將。
他遠遠的看了一眼身縛鐐銬的聞家人,又轉頭跟欽差低語了幾句。
儘管隻是一眼,聞焉卻從中看到了某種熟悉的東西。
很顯然這一趟去往京城的路不會太平。
她垂眸,腦中轉過好幾個念頭又通通壓下。
先不著急。
欽差跟那武將交代幾句後,便一同押著聞家人遊街示眾走到到城外的碼頭去。
貪官汙吏受審前遊街示眾是自古以來就有。
每每見此,百姓的都會斥罵,進而怒砸石頭打貪官。
可這次,竟有了不同。
西江城百姓站在街道兩旁看著身戴鎖銬的聞家人走過,所有人鴉雀無聲麵露不忍。
後來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滿城的百姓,還有城外趕來的流民又嘩啦啦全跪在地上為他們喊冤。
聞父在西江城當了二十多年的管,一手把一個吃不飽飯的偏遠小城治理成如今這繁華模樣,百姓皆看在眼裡。
他們不懂其他,隻曉得誰讓他們吃飽飯穿暖衣,誰就是好官。
欽差詫異於眼前看到的,可很快發生的事更讓他驚地啞口無言。
隻見那些百姓見無法改變聞家人被問罪的下場後,有指著欽差和武將大罵狗官的。
有從家中拿吃得用的,送到聞家人手上。
沿路的官兵有心要攔,無奈人太多了,根本攔不住。
有人送衣,有人喂水,有人塞乾糧。
而對待欽差則丟爛菜葉,吐唾沫,砸石頭。
總之他們所預想的聞家人的下場全都落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反觀聞父,百姓猶如父母被害,悲痛不已。
西江城百姓一路送聞父幾人上了官船,最後在他們身後跪下磕頭大喊:
“西江城百姓,送聞大人!”
“西江城百姓,送聞大人!”
“西江城百姓,送聞大人!”
……
一城百姓的聲音綿延不絕,震耳欲聾直達天際,
欽差看著眼前的一幕,久久沒有動彈。
富可敵國的知府,卻深受百姓愛戴,這究竟是何故?
聞佑之當真有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