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這回也多謝啦。”
“於是你該不會真以為那孩子試圖對你不利吧?”
家入硝子叼著嘴裡的餐叉,伸手指了指紙麵的某處。
“喏,你看這個,說明了不僅無害,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有助於睡眠……雖然我是不知道原理就是了。”
五條悟沒有否認。
沙耶對之施加的術式確實存在著奇怪的效果不假,但那之後大腦陷入到黏糊的昏沉十分順利入眠的狀況也是事實。
那孩子……看來真的是想要幫助那天爛醉狀態下的他麼?
難不成模糊間那一眼所窺到的少女臉上存在的強烈食欲其實是他眼花?
實際情況是:出發點是好的,但即便是沙耶也未曾意識到副作用會讓他陷入到近似於貓犬發情的狀態。
“這麼一想……”
五條悟後知後覺感到有少許歉意地捂了捂臉。
“所以,那算是將氣全部灑在那孩子身上了吧?是我的問題,還真是慚愧。”
硝子淡淡瞥去一眼。
“‘慚愧’這倆字居然會出現在你的字典裡,好意外。”
“過分…明明我已經有在認真反省。”
“哦。”
“彆那麼冷漠嘛,幫我想想送點什麼可以哄小朋友開心?”
“這種事情要去問本人吧?”
“唉唉、彆急著趕我走啦,還有一點事情想找你幫忙……”
“如果是沙耶那邊的話,已經幫忙勸過了,大概今晚會回去吧。”
“果然來過這邊嗎?怪不得總聞到一種懷念的味道。”
“…你還真糟糕。”
之後,將某個看起來不太情願的白毛大高個推出醫務室關好門,家入硝子走到先前拉好拉簾的休息床位前,將作為掩蓋的布簾重新拉開。
“就連那家夥的六眼也探查不到麼?還真是令人驚歎的能力。”
硝子看向床褥上抱膝習慣性縮成一小團的少女,頗有些誇讚性地感慨道。
“沒、沒什麼的。”
沙耶小聲地咕噥。
“我也是嘗試了好久好久才……”
況且,本質上,她力量的本源根本就和咒力無關。
隻是鑽了體係不同的空子罷了。
“比起那個。”
家入硝子坐到白發少女的身邊,抬手摸了摸她雪色的腦袋。
“你剛剛也聽到了吧?那笨蛋已經知錯了哦?”
“……”
沙耶含淚點點頭。
隔了會兒,又搖搖頭,用略帶點鼻音的聲音悶悶說:
“五條老師沒有錯,全部都是我不好。”
其實,早在五條悟找來的數十分鐘前,沙耶便從硝子那處得知了有關前者高中時代的更多。
夏油傑是對方曾經的友人,老師那天在巷口裡親手葬送的,算是對他那段青春來說比較特殊的一人。
沙耶也終於明白,七海建人那晚臨走前所說的話。
五條老師是害怕寂寞的人。
他太過強,所以相當容易就處於孤身。
硝子口中那段歲月的他們是並肩的“最強”,那時的五條老師至少顯得沒有那麼寂寞……
可是現在的狀況顯儼然不同,因為拋開立場不談,夏油傑死後,就連一個在實力上真正靠近他的個體也一同隨之消失了。
他超出其他人很多很多,將所有人遠遠拋在背後,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無人涉足的高峰頂端。
那晚……明明是那樣寂寞又令人無比心疼的五條老師,滿腦子隻有私欲的自己卻隻想著如何能夠得到他,不顧對方的心情,自始至終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好自私。
沙耶無比愧疚。
方才躲在一簾之後長久貪戀地注視,讓她能夠清楚地確認,她果然還是好喜歡好喜歡、世界上最喜歡五條老師這個人。
但是比起隻顧自己,她現在更想讓對方獲得幸福。
不想再看見表麵裝作不在意喝悶酒的老師——不想再看見被作為“最強戰力”使喚來使喚去沒有一丁點休憩時間的老師——也不想再讓他一個人那麼寂寞、離所有人那樣遙遠了。
沙耶想,她要變強,不論運用什麼手段,她要變得很強很強,強到足以奔跑地抵達那個人的身邊、與他並肩而行的程度,完全掌控自身全部的能力。
“硝子小姐……”
擦乾了紅豔眼尾殘餘的淚珠,沙耶停止了無意義的哭泣,她小心翼翼問。
“我也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嗎?”
一瞬,家入硝子捕捉到白發少女眼神之中存在的某種物質悄然發生了改變,她短暫地愣了下,旋即欣慰地笑了笑。
“可以哦,儘管說。”
“我…我想要和五條老師好好道歉。”
沙耶害羞地以腳尖磨蹭起地麵。
“可、可不可以向您參考賠禮的建議?想送老師一些特彆的東西。”
既然這樣的她尚且無法抵達他的身邊,那麼至少讓那件親手送出的物品,代替她本人,長久地、無時無刻地緊緊相隨。
五條老師,請再等等她。
沙耶一定一定會讓您擁有幸福的人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獨自一人行進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