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伱的劍該放在哪兒呢?”
“不需要了。”丹吉翻身上馬,他扭過頭,山穀間的風鼓起了他的衣袖,“冕下,您一定能建立起一個沒有騎士的國度。
我們的教皇國,我們的國,不再需要騎士去保護弱小,去維護公平,去堅守迂腐的正義。”
霍恩張開了嘴,卻說不出哪怕一個字。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讓娜手足無措地向前走了兩步。
深深地看了一眼讓娜,丹吉笑了起來:“我送你的《騎士西法爾》,一定要好好看,那是我養父的作品,他是一個真正的俠義騎士。”
越過了讓娜,丹吉看向了天邊若隱若現的黑霧。
“巨人來了,我去殺死他,你們不必等我,先走吧。”
騎在馬上,丹吉用古典的騎士禮,笑著向霍恩側了側頭。
在黑威廉的嘶鳴聲中,他抖動韁繩,沿著坡道衝了出去。
“丹吉,你要乾什麼?”衝到山坡的邊緣,讓娜朝著水車騎士的背影大吼,“你瘋了?快回來!”
可丹吉並沒有回頭。
他伏低了身體,擎起了騎槍,黑色戰馬的黑色鬃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晚風帶著炊煙,從耳畔呼嘯而過。
連綿的山丘之下,他看到一條黑線,那是上千名騎士組成的人牆。
戰馬在嘶鳴,大地在震動,黑色的潮水將天地一分為二,上麵是金紅的天空,下麵是棕黑的大地。
那黑潮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丹吉能看得清他們手中的騎槍,他們腰間的長劍,他們冷漠的表情,他們馬蹄下卷起的煙塵。
馬蹄聲,像是巨人在踏步。
在無邊無際的黑潮之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名騎在龍血馬上的騎士。
高大的騎士豎著一杆超長的鐵騎槍,端坐在馬鞍上,將臉龐隱藏在麵罩下,比身邊的人高了半個身子。
丹吉笑出了聲。
不管他怎麼看,那人牆都像是磨坊的圍牆,那高大的騎士,多麼像他撞入的那座水車。
是啊,就像他撞入的那座水車。
丹吉低下了腦袋,黑威廉打了個清脆的響鼻。
他這輩子什麼事都沒有辦成。
去參加競技大會,在騎士競技大賽中十連敗。
去行俠仗義,被扒去了所有的衣服,光著身子去求助。
他走到哪兒都是一個笑話。
這麼多年了,丹吉想要退休了,可在此之前,他還能做最後一件事。
唯一一件還能證明他是騎士的事。
唯一一件還能證明騎士存在的事。
抬起頭,丹吉眼中布滿了血絲,沒來由的怒火燒遍了每一寸血肉,幾要龜裂他的眼角。
跌入糞坑時,他沒有這麼憤怒過,被扒光衣服時,他沒有這麼憤怒過,被所有人嘲笑時,他沒有這麼憤怒過。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憤怒到不管不顧。
當敕令騎士們衝鋒而來時,他張大了嘴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咆哮:
“教皇國聖杯騎士團,大團長,丹吉·阿方索·赫德,在此!”
曾經向著水車衝鋒的騎士,驕傲地昂起頭,舉起騎槍,橫在了騎士們組成的人牆前。
滾滾的煙塵中,藏了兩千七百名全副武裝的超凡騎士。
曾經向著水車衝鋒的騎士,他的友軍,隻有兩側聳立的山丘。
將騎槍指向那些強盜,水車騎士理直氣壯地,昂首挺胸地,無比自豪地,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你們這些該死的強盜,如果想要那些可憐人的性命的話,那就來吧!”
“來!來折斷我的脊骨!來戳穿我的心臟!砍下我的頭顱!”
“在此之前——”
“你們休想從這踏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