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自大晟開國以來就是北方的邊境要塞,地處嚴寒,生活環境惡劣。
而永嘉縣就是幽州境內眾多苦寒之地其中一個最不起眼的存在。
當下時節雖然才是初秋,但這裡荒涼的地麵上已經開始泛起了枯黃,本應該沉靜的小鄉村裡,今天卻一反常態的熱鬨了起來。
一眾村民將一條從山上蜿蜒流下的小溪邊給圍了個嚴實,不僅嘴巴上嘟嘟囔囔的,時不時還要抬起手臂對著前方指指點點上一番。
人群最後方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三道身影,三人均身著普通樣式的鴉青色圓領長袍,看著與來往的百姓似乎並無差彆。
隻是日光偶爾閃過,才能從他們所穿著的布料上瞄到一些精貴華美的雲底暗紋,彰顯出了三人身份上的不同尋常。
為首的是一名男子,瞧著已過弱冠之年,卻還不到而立。
一頭墨發隻用了一頂不甚起眼的銀質發冠束於頭上,五官英氣俊朗,身姿挺拔且周身氣質內斂,是那種不會格外引人注目卻也難以令人忽視的存在。
男子微微側過臉,身邊站著的另一個年齡稍小一些的少年便會意的抬腳上前,毫不費力的擠進了人群中。
沒多一會兒,少年就折返了回來,語氣恭敬的稟報道:“大人,說是溪邊死了人。”
他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傳來了圍觀村民們的竊竊私語:“哎喲喂,咱們清水村何時出過這樣子的事兒!真是造孽喲!”
“誰說不是,大清早的想著過來洗點衣裳,結果嚇死人了!”
“能看出死的是誰不?”
“看不出,方才村長讓人去縣衙裡報了官,捕快都來了!他剛剛和隨行的衙役一起把人翻了過來,我可是瞧見那張臉都爛了!”
“哎喲!土地奶奶在上啊!闔家平安、闔家平安!”
說著說著,那幾個湊做一堆的農婦竟開始爭先恐後的朝著西麵大山的方向拜了起來。
前去打聽消息的少年見狀,傾身問道:“大人,可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男子就注意到了不遠處小路上正朝著這邊疾走而來的兩個人,於是他便輕輕搖了搖頭,乾脆將雙手負於背後,姿態悠閒的打算先觀望觀望。
不過幾息的功夫,那兩人已然行至近前,是一名中年男性衙役和一名看起來異常年輕的女子。
女子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五官生的很是標致,長相淡雅沉靜,膚色白皙,一雙眼角微微上揚的美眸格外明亮。
“林仵作,亡者在這處!”
忽然,不知是誰招呼了一聲,那女子便脆生生的應了,一邊動作熟練的挽起略長的粗麻布衣袖,一邊背著身上的布兜子利落的朝著溪邊走去。
林安寧隻幾大步就在一名衙役的指引下踩著光滑的鵝卵石來到了屍體旁。
她先是細致的打量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隨後開口問了一句:“亡者是何時被發現的?”
一旁正叉腰站著的劉捕快聞言回過頭看向了清水村的村長,村長又急忙拽過了一個方才還在同彆人閒話的農婦。
那農婦這輩子許是從未這樣近距離接觸過衙門的人,表現的十分懼怕與不安。她先是求助似的瞄了老村長兩眼,接著又用力的往下拽了拽滿是補丁的衣角,之後才囁嚅著嘴唇出了聲:“今早剛過卯時……我是來洗衣裳的,這死了人可不關我的事呀!”
幾人說話間,林安寧已經蹲下了身,伸出手在死者身上各處輕輕的按了按。
粗麻布的寬大袖口早就高高挽起,露出了兩截纖細瓷白的手臂,十指纖纖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常常擺弄死屍的仵作。
然就在周圍眾人還沒能回過神的功夫,她的兩隻手就分彆搭在了亡者的兩側肩膀上,一個用力便十分有技巧的把那具身高七尺左右的屍體給翻了過來。
“啊!!!”正在被劉捕快問話的農婦,用眼角餘光無意間瞟到了那張臉,登時就尖叫出聲,連連後退的跌坐在了滿是石子的河床上,捂著眼說什麼都不肯再抬頭。
圍觀的村民們也跟著發出了一陣驚呼,有幾個膽小的乾脆扭頭就扶著腰吐了起來。
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嚴重變了形的臉,壓根分不清哪裡是鼻子、哪裡又是眼睛。應是曾遭受過重擊,再加上被水浸泡了不知多久,一整個浮腫大變形。
在一片時大時小的議論聲中,林安寧麵不改色的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布包,取出一把模樣怪異的小刀後,便小心翼翼的將亡者臉上的腐肉刮下來了一點。
劉捕快這時也強忍著胸腔中翻湧著的不適,上前了兩步,最後卻還是停在了離著屍體半丈遠的地方回道:“林仵作,是那村婦今早卯時過來溪邊洗刷衣物發現的亡者。你來之前我也大致問過一些村民,他們都表示昨天夜裡這溪邊還沒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