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出的這個價格，我可看不出半點誠意。”
看著茶桌上沾著茶葉寫下的數字，陳天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剛才兩人寒暄聊天的熱身階段過去，開始進入到正賽。
陳默拿起手巾擦了擦桌上的茶水，“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這個網站最值錢的就是大神作者、編輯和那幾本，40億，不低了。”
“再怎麼說也是國內第一的文學網站，而且曾經那些火爆全網的，轉化成為i，對於彼岸後續文娛的發展也很有幫助。”
“看來你對彼岸研究頗深啊。”
“彼此彼此，從盛大文學走的那些人現在都被陳老弟納入麾下，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這樣看你麵子，我減10億，60億，網站你拿走！”
“其實彼岸有了那批團隊成員，扶持一下也能慢慢發展起來，但我缺時間，盛大缺錢，這個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既然咱倆都姓陳，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敬您年長，我也讓一步45億！”
“60億，包含不隻是網站，盛大文學其他業務全部打包，連帶所有團隊成員”
“30億！”
陳天橋一聽，怎麼加上團隊，價格反而回去了，蹙著眉看了眼陳默，“這話怎麼說？”
“30億，隻要網站，或者40億，所有業務打包，二選一！”
“團隊你不要？”
“你要在基礎上便宜5億，我可以考慮下~”
嘿？你小子，陳天橋氣笑了，陷入沉思。
陳默見狀，把之前翹起的二郎腿放下來，端起茶杯給陳天橋，添了點茶，語重心長，
“我敬您年長，也是商界的前輩，我叫您一聲橋哥，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除了彼岸，盛大還能從哪找到我這麼誠心的買家？”
當然也是有的，比如騰訊，可惜陳天橋不知道，這就是陳默最大的底氣所在，優勢在我。
陳默看著陳天橋，雖然對方臉上依舊麵無表情，但眼神卻晦澀難明，知道他在抉擇，反正隻要彆選擇“or”一切都好說，但他想在稻草上壓上一匹駱駝。
“我知道你一直有打造網絡迪士尼的想法，可接下來是移動互聯的時代，
移動互聯時代的迪士尼玩法是什麼樣的呢？我姑且說下，你姑且聽之”
陳默大概簡述了下未來大文娛的冰山一角，勾起了陳天橋的興趣。
說完明天，陳默的話風一轉，追憶昨天，
“盛大和彼岸都是以遊戲起家，你我也有頗多相似之處。
你之前得過年度經濟人物新銳獎是30歲吧，碰巧今年年近30的我也剛得過年度經濟人物新銳獎。
你草莽出身白手起家，成立盛大在二十一世紀傳統互聯網時代，引領過潮流；
我一介布衣赤手空拳，創辦彼岸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攪動風雲；
我佩服橋哥你的想法，但是太過超前，超前半步是天才，可你超前了最起碼兩步。
盛大冥冥中就是有那種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宿命感，當然我哪裡說的不對你可以提啊？”
陳天橋想起這幾年的折騰，微博興起之前收新浪，被曹國偉喂了一顆“毒丸”，搞電視機頂盒，觸碰過多利益，被教做人，原本主營的遊戲市場也被“友商”瓜分。
這一路來屢屢碰壁，聽完這些，他也難得認同地點了點頭，他沒想到一個業務的收購談判，卻碰到最懂他想法的人，而這個人卻是小他十幾歲的年輕人
陳默見對方認可，繼續說道，“現在盛大畢竟老了，可彼岸正年輕，或許你心中所想，會在彼岸開花結果實現也說不定，不過彼岸可不會打造什麼網絡迪士尼，隻會打造屬於華夏的山海經！”
這就是陳默此次前來談判的戰略方針，另一種方式的傳承
2003年陳天橋即便當時已是華夏首富，卻落選當年的年度經濟人物評選，最後隻拿了個象征意義上的新銳獎，對他來說不得不是一種遺憾。
事後據坊間傳聞，落選最重要的原因是“責任”的評分極低，自從陳天橋發跡以來，自始至終就伴隨著他的錢“來路不正”，而且盛大主營的遊戲正被某些群體斥責為“毒藥”，說《傳奇》的出現毀了一代人、他們的父母乃至家庭都受到傷害，甚至演變成曠日持久的社會問題。
從此之後盛大跟中了詛咒一樣，乾什麼賠什麼。
陳默說下最後一段話結束了自己本次前來想表達的全部內容，“盛大曾經輝煌過，你也一樣，可人力有窮時，以前是你們的，可未來終歸是屬於我們的。
有的時候激流勇進，不如退而結網，這些現金到手，盛大不賺錢的業務砍掉，橋哥，你養老還是沒問題的。”
“嗬~陳老弟不是隻想收購我的業務，連我的退休計劃都幫忙想好了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都是一家人，應該的。”
陳默故意客氣地說道，隨後給出了二選一和二選一！
“看在這個網站名字跟養育我的孤兒院同名的緣分上，我在原來基礎上再加5億。
35？45？選一個還是都不選，主動權在你！
這杯茶喝完前有效”
陳天橋沒有答複，而是望著窗外的燈紅酒綠，仿佛在追憶屬於他的光輝歲月。
陳默也沒催，隻是滋遛滋遛喝著茶
一分鐘
三分鐘
一杯茶水飲儘，陳默見對方還是沒有回神。
陳默微微略帶遺憾的歎了口氣，不過他心裡還是想的開的，哪有事事儘如人意，隻不過儘力去做也就無愧於心了。
對於陳天橋這個人的發跡曆程，陳默還是很欽佩的，無論是之前選中《傳奇》領先所有人的商業嗅覺，隨後砸鍋賣鐵，運籌帷幄以小博大把代理搞起來的魄力，甚至倒反天罡以代理商的身份收購傳奇母公司都是值得稱道的地方。
而且人家的前瞻性確實是超越常人。
03年就搞個電子支付，07年平台化；
04年看到i的價值，收購1文學網整合弄了個盛大文學。
05年宣布旗下遊戲全部免費，弄內購，卻被史玉柱的征途發揚光大。
08年創立盛大創新院，從全國各地招聘了500多位頂尖的工程師，“燒錢”供他們立項進行雲儲存、語音識彆等領域研發
10年還投資了第一款語音i軟件talkbox，結果先後被微信和微聊超過
陳天橋屬於那種視野清晰且有遠見，但實際操作方麵卻出現各種問題，比如平台和產業閉環之間自相矛盾、缺少打通上下產業鏈的經典產品，整合各類用戶資源能力缺失等等。
盛大盒子打造網絡迪士尼也功敗垂成從側麵也成為了盛大由盛轉衰的風向標。
是不是跟後來的百度很像，同樣也是什麼領域都早早涉獵，事後證明眼光絕對是正確的，
百度知道沒起來，知乎火了；
糯米死了，美團火了；
百度外賣涼了，美團外賣爆了；
就連曾經吧友出征寸草不生的百度貼吧也被女們搞死了，吧友被微博、豆瓣、小某書、知乎等平台分流。
短視頻連微視都沒打過，更不用說快抖兩位大手子~
大數據、ai也是早早入場，趕個晚集。
總之就是各種賽道各種資源砸進去，每每都是虎頭蛇尾地收場，被後進場的友商所反超。
仿佛百度這些年就陷入了一個沒有出口全是牆的迷宮，各種撞，這裡撞牆，換彆的牆繼續撞。
要不是靠廣告撐著，早死八百回了
茶杯見底，時間到，陳默把杯蓋輕輕蓋在茶杯上，
“橋哥，買賣不成仁義在，那就祝你身體健康吧，後會有期！”
說完陳默起身就走，沒有絲毫猶豫。
就在陳默即將消失在門口之際，陳天橋收回目光，剛才他想了許多，但想的最多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真的要選擇金盆洗手麼？
現在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陳天橋望向窗外，認命地歎了口氣，“45億，盛大文學你拿走”
這句話說完，半天沒有得到回應，陳天橋扭頭一瞅，房間內除了他空空如也，哪還有陳默的身影。
草，這年輕人怎麼不按常理出牌，這就跑路了？說好的誠心來買呢？
這小子一看就是討價還價沒學到他們這一輩的精髓。
像他們這樣的人去商場買東西講價，一般談到後來，先故意往門外走，然後在門口故意停頓一下等老板叫，如果老板留客，證明這筆生意就成了。
結果這個年輕人就這麼直接走走了，沒有一絲絲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