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臉帶鬼神麵具的陰神直立而起,黑金長袍在這陰風之中獵獵作響。
這場景再度讓這倆走陰人心驚。
若非隔得相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柳白身上的氣息,他倆是真要以為柳白是個修第二命的了。
身上奇寶兩件,能隨意動用。
這奇寶,就算是給了他倆,他來也用不出來啊!
還有這帶著麵具的陰神……
他倆對視一眼,便是儘皆看出了彼此的意思,速戰速決,拖不得!
於是他們也當即拿出了陽神的最強手段,陽神之上再點火。
陽神燒起來的命火,不再是無色,即是森白色的了,隨之這股熾熱的氣息也是愈發明顯。
“好好好。”
柳白在笑著,他背後的陰神見狀,好似也是在笑,而且這笑的還略有一絲……癲狂?
他笑起來時,左手捂著小腹,右手扶著臉,身形也是彎腰低下。
但柳白又覺得,他笑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柳白讓他摘下自己的麵具。
所以此刻的他,的的確確是在摘著自己的麵具。
前後的那倆紙傘會眾愈發覺得柳白古怪,背後的那娘娘腔更是直接說道:“什麼鬼東西!”
旋即他倆的陽神儘皆大步上前。
柳白見狀便是踏著命火離開,陰神則是留在了原地沒動。
他背後背著的小草見狀,也是把頭一埋,然後窩在柳白的衣領裡邊,瑟瑟發抖的說道:
“危險危險,小草快躲起來!”
柳白落地回頭,隻見那倆陽神赫然是將自己的陰神圍了起來,點著的森白色命火洶湧而去,不斷灼燒著他的陰神。
這若是放在普通走陰人身上,單就這幾下,這陰神恐怕就已經是被燒沒了。
但柳白此刻……也是感覺到了一絲滾燙。
就好像,若是再不動手解決,自己就要被……燙破皮了?
‘不是,我隻是讓你摘個麵具,都這麼困難的麼?’
一時間,柳白都在想,自己這陰神,他娘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了!
他心中一發狠,猛地用力,直接將這麵具從自己陰神的臉上,扯了下來。
這一刻,柳白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臉上都有些撕扯的痛苦。
就像是有人硬生生的將自己的整張麵皮,從臉上剝了下來。
而反觀那陰神,那道麵具被他撕扯下來後,便是在他手上化作了一枚青銅印信。
至於他的臉……五官模糊,血腥一片。
真就是跟柳白感受到的一樣,撤下了這青銅麵具,就是拿下了自己陰神的臉!
暴戾,嗜殺。
這股久違的感覺在柳白的心口充斥著,隨之一道道血色的雲霧便是從這老槐坳的地麵升起。
這一刻,這四周都好像是變成了柳白陰神的領域,他身前身後的那兩道陽神,倏忽間都不敢動了。
甚至都好像是在……顫栗。
柳白那彎著腰的陰神,終是緩緩直起腰身,他手上拿捏著那青銅印信,血紅一片的臉上,雖沒在滴血,但那副猙獰恐怖的模樣,依舊讓人看了生畏。
“什……什麼鬼東西!”
娘娘腔已是第二次說這話了,因為他在竭力將自己的陽神喚回,但是他的陽神卻是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準確的說,應當是被地麵生出的一道道血色鎖鏈,捆在了原地。
柳白陰神回頭,看了他一眼。
旋即,他手上的那枚青銅印信便是落在了這娘娘腔陽神的額頭上。
隻一蓋上,就像是被燒的滾燙的烙鐵,烙印在了人的皮膚上似的。
發出“滋滋”聲響的同時,印信拿開。
隻見這道陽神的額頭上,赫然多了個血色字眼,在他那瑩白色的軀體上邊,極為明顯。
那是個“死”字!
血色醒目,就好似在昭告著這娘娘腔的死期一般。
隨之柳白的陰神回頭,那枚青銅印信又是落到了另一道陽神的額頭之上。
與此同時,那娘娘腔似是悶哼一聲。
柳白扭頭看去,隻見他的額頭上邊,赫然也是有著一個血色字眼浮現。
同時那個“死”字,柳白的這一記印信下去,竟是從他的陽神直接印在了他的本體上邊。
更為可怕的是,烙印浮現之後,他整個人的生機就在急速滑落。
短短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就從一個“風華正茂”的娘娘腔,化作了一個好似行將朽木的老翁。
而他身上所流失的那些生機,卻是化作了一屢屢血氣,充斥彙入了柳白的陰神之內。
“這……”
柳白能清晰的感覺到,隨著那些血氣彙入,自己的陰神,就好似變得粘稠了些。
或是說,是那道陰神虛影,變得更加真實,更加厚重了些。
或者說的更加直接,就好像……陰神也在有著軀體一般。
柳白先前完全沒有感覺,也是直到現在,殺了個養陽神的走陰人之後,才算清楚。
也就是他這麼稍加遲疑的功夫,餘著的那走陰人,也是被柳白的陰神輕而易舉的斬殺,最後化作一縷縷的血氣,填補了柳白空虛的陰神。
而將這兩個陽神走陰人的軀體吞噬後,柳白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陰神有什麼變化。
難道說是殺的人不夠?
柳白隻能如此猜測,他心念一動,陰神手中的印信也是再度化作了青銅麵具,被他覆壓在了臉上。
嗜血的衝動消散,陰神猙獰的麵目也隨之消失,四周這林木間升起的那些血霧,也都回歸了地麵。
一切又都回歸了平常。
若不是地麵還有兩具殘存的乾屍,甚至都發覺不了這裡曾經發生過打鬥。
柳白手一招,他的陰神又重新回到了他身後。
小草也是直到這時才敢探出頭來,然後小聲說道:“公……公子,好像還走了個狐仙家哩。”
“對。”
柳白看著四周,那些香火氣的霧瘴早已消散,事實上早在他陰神摘下麵具的那一刻。
那老仙家就已經扯著身子從這老槐坳裡遁逃走了。
“彆急,他這是提前回去將屋子打掃乾淨,等著咱倆去嘞。”
柳白說話間,也是來到了那兩具乾屍身前。
殺人放火金腰帶,這人都已經殺了,怎麼可以少的了摸屍的環節?
須彌這種高大上的東西,這倆紙傘會眾自是沒有的。
所有值錢的貨當都是用一個金錦絲包貼在了胸前,陰珠這東西,對於他們這些把腦袋栓到褲腰帶上的殺手來說,自是不可能留下太多。
收攏起來頂多也就值個四枚血珠子,除此之外,各自都還有幾張兵家的符籙。
其中那敦實男子還有個風水家的定方羅盤,老物件也有。
這要是放在彆的陰神走陰人身上,興許還真能算是發一筆小財。
但是柳白……帶回去給司徒紅吧。
這些破爛,她還是用的上的。
摸完了屍,自然也就要毀屍了,這東西柳白自有不少,幾滴藥師配置的化屍水下去,這兩具乾屍也就都回去反哺大地了。
處理完了後事,柳白也就轉身走向了那狐仙家消失的方向。
邊走,身形也是不斷拔高著。
等他從這狹小的空地離開,到了密林之中時,已是化作了一個頭生雙角的鬼物邪祟。
又是往前走了幾步,身形便是消融在了黑暗之中。
……
老狼山,地底陰脈的其中一條支脈裡邊,正麵對麵坐著兩副骷髏。
一副已是森白,頭戴破爛鬥笠,身披蓑衣。
另一副骨架上,則是還明顯帶著一些粉紅血肉。
經常殺人的都知道,這是剛剔骨的遺骸上邊才會有的痕跡。
而此刻,這血肉骷髏身後,一團黑色的陰影正不斷蠕動著。
森白骸骨口吐人言說道:“你這新的陰神,為師已經幫你凝聚出來了,日後你行走在地底陰脈當中,也就不會有邪祟能察覺到你的蹤跡。”
“多謝師父……”
但這血肉骷髏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打斷道:“你先彆插話,等為師說完再說。”
森白骸骨老張頭繼續說著,“早在幾日前,媒姑就已經傳訊給我,要我把這屋子都打掃乾淨,好迎接新掌櫃的過來。”
“但為師扔了個聖筊,問了這老狼山的陰脈大人,得到的答案是,我不打掃,等著掌櫃的自己打掃,好處能大些。”
“現在看來,的確是如此,陰脈大人……是不會撒謊的。”
見著自己剛拜的師父閉了嘴,廖康這才說道:“那師父你沒按著會主大人的話辦事,她不會怪罪嗎?”
老張頭“嗬嗬”笑道:“她是算計好了我這點殘存的實力,若是費勁心思打掃屋子去了,那麼勢必就不能把咱這一脈最核心的術傳給你。”
“而你若是沒有學會那門術……你這一輩子,就隻能跟為師一樣,任由她鉗製。”
“但現在……嗬嗬,等為師走後,她若敢上門怪罪,你就借這陰脈遠走了便是,不必理會她。”
廖康腦袋裡邊,鬼火跳動,他回想著老張頭剛傳給他的那些法門,忍不住重重一叩首。
再造之恩,不為過。
“行了,起來吧。”老張頭伸出僵硬的右手,想要將他扶起,但這手隻是剛剛碰著廖康的骨骼,就掉落在地上,砸地粉碎。
“師父。”
廖康連忙伸手去撿,但他的手隻是碰到這骨骼,就又是將其碰碎。
“無妨,沒多少活頭了,就是這樣。”
老張頭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這幾年,為師教你的道理,你應當都記住了,尤其是這藏拙之道。”
廖康連連點頭。
“但是一味的藏拙也不行,而且為師走後,你也就沒了靠山……”
老張頭說著,便是伸出自己僅剩的左手,指著他身旁的那個布包,說道:
“這裡邊裝著的東西,等為師死後,你便送給新掌櫃的。”
“彆說是為師給你的,就說你自個發現的,到時,這新掌櫃的,自會高看你一些,你便跟著他身邊便是了。”
廖康又跪著接過,可隻是剛入手,他就被燙地將這布包丟在了地上。
“師父……這是?”
老張頭已是愈發虛弱,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但依舊解釋道:
“李達跟臘八教的摻和到了一塊,拜入了神教,準備將這條陰脈也上供了去……這功勞太大,你吃不下,隻得分潤給新掌櫃的,再由新掌櫃的告訴媒姑。”
“等媒姑過來解決了這事,你也就算是在新掌櫃的身邊站穩了腳跟,他年紀小,不是有著大天賦就有大背景,你跟著他,吃不了虧的。”
廖康看著眼前這個事事都為自己安排好了的師父,欲哭……可也流不出來淚了。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師父腦子裡邊的那團鬼火,越燒越小,但他猶在言語著。
“我死後,會裡的墨姑娘若是來給我吊唁,你便讓她來,其餘人,就免了吧。”
“她與我們這一脈有故,若是媒姑沒有趕你走,你日後又在會裡遇見了麻煩,便可去尋那墨姑娘,但是切記,恩情隻有一次,能不用,便不用了吧……”
老張頭說到這,又指了指插在石壁上的紅燈籠。
“我死後,將我的骨頭打成灰,裝進那燈籠裡邊,以後你每次巡陰脈,師父都在身邊陪著你……”
老張頭說完,那團鬼火也就徹底熄滅了。
廖康哀嚎一聲,長跪不起,緊接著,他身後的陰神也就撲將上來,附著到了他身上。
原本的血肉骷髏,也就在不斷滋生著血肉,最後再度化作一個完整的……人。
……
崇山峻嶺之中,一處連著鄉鎮的山頂上頭,立有一神廟,神廟四周都有著石刻的狐狸雕像。
這山,名為狐撈坡,山上的廟,叫做狐仙廟。
時值上午,柳白蹦蹦跳跳的從這石階登山,最後一路到了這山頂。
起先還有著好些香客的,但是那廟祝出來驅散一通。
說什麼“山神老爺”今天躲秋,不見客。
起先這廟祝還想著將柳白也趕走的,可柳白身子一閃躲,便是到了這神廟前頭。
站在這神廟外邊,隻是剛一點火。
神廟內,便是傳來了狐狸的尖叫聲。
這守山當山神的,自不可能是那鬼鑄身的狐仙,留在這的,隻是它的後代子孫。
如若不然,它也不會被這眾人叫做老仙家了。
柳白扒拉著門,然後露出個腦袋,朝著香火鼎盛的屋內望去,嬉笑道:
“來,把你家老祖請出來。”
“不然……錘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