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凝玉皺起臉,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邊,原小公子同樣皺起眉頭:“褚家主何故出手如此凶狠?”
褚季野漠然道:“褚家的子侄自有我褚季野來管,無需任何人評論,也無需和任何人道歉。”
語氣依舊平淡,不起一絲波瀾。
可正因為如此,也顯得尤為傲慢。
原小公子眉頭皺得更深,顯然極不認同又不能反駁,於是深吸一口氣道:“此處往雲望宮與東海之道不同,晚輩就在此處與各位彆過。”
有他這一句,雲望宮眾人立即緊隨其後。
褚季野聽懂了原小公子的言下之意,並不放在心上,他率先轉身,卻在幾乎同時眼神掃到某一身影。
驀地一滯。
心跳仿佛在此刻停下,又劇烈跳起,他有心想要上前,卻又渾身發麻,竟是一時間連轉過身確認的力氣都不再有。
僅僅是一個背影,僅僅是不到瞬息,仿佛攜著滔天巨浪而來,竟是將褚季野頃刻淹沒到握不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是她……
是她嗎?
褚季野驟然轉過身,先前還平淡的芙蓉麵上神色近乎張皇,下意識想要抓住什麼。
隻是等他再度去看,無論是目光所及還是靈力所探,都再也沒有了那道影子。
大抵又是一場虛夢。
褚季野神色慢慢地冷了下來。
“叔父。”
褚樂期期艾艾的上前,模樣乖巧極了,半點沒了方才驕縱。
“我本來是想早點回的,隻是這次劍修數量極多,路上也不太平,這才、這才晚歸……”
褚季野沒有看他,隻看著那被幾人架著還在昏迷的劍修,摩挲著左手處陳舊的扳指,半晌後,才道:“傀儡之障從何處來?”
褚樂心中一定,知曉叔父定沒看見他討要梨花的蠢樣,道:“從東邊,我們是在這樹林外遇見的一小縷,想來其源頭應是在郊外——或許就在先前那客棧內也說不定!”
小少年越說越激動,褚季野卻半點不為所動,隻平靜地落下一眼:“褚樂。”
褚樂宛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立刻蔫兒了下來。
“回去東海後,禁閉十五日。”
“……是。”
褚季野收回目光。
他雖無子嗣,但褚家人丁興旺,他的兄弟旁支也有許多妻妾子女。
而其中,褚樂是最得他心的小輩。
褚樂容貌承襲了嫡係一脈的精致,臉上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朝氣和不諳世事的天真,像極了當初的他。
而褚樂倒也算爭氣,在劍道上也算是這一代褚家子裡頗有天賦的一位,對待長輩也懂事乖巧,從不挑起是非。
但這都不是褚季野縱容褚樂的原因。
褚季野靜了幾秒,複又抬腳。
褚樂的眉眼,有幾分肖似……凝玉姐姐。
僅此而已。
每當看到褚樂,褚季野就好似又起了那一場幻夢。
他的哥哥們還都是待他寬和優厚的兄長,他的父母都還沒有死在劍閣的烈火之中,他……他也不必長大,也不必思考,隻要乖乖的跟在他們身後就好。
他沒有做那些錯事,沒有被浮名虛絆而丟失本心,沒有故意和寧皎皎走近,沒有讓那些風言風語穿進凝玉姐姐的耳朵裡。
若是一切如常,他應當與凝玉姐姐成婚,婚後或許呆在褚家,但大概率常在劍閣——畢竟凝玉姐姐是劍尊,劍尊若無大事,不下高台,不出劍閣。
褚季野並無異議。
哪怕盛凝玉也許並不能經常出門,他還是在東海為她精心建了一座樓。
海上明月,朝夕與共。
這裡是他想象中,和盛凝玉的家。
或許他們會和他的父母一樣有子孫環繞膝下,或許他們的子嗣會和凝玉姐姐一樣天賦卓然——也許長得也一樣好看,不過若是像他也不差……
若真如此,也該是和褚樂差不多的年歲。
褚季野時常這般想。
隻是那時的他還沒來得及將海上明月樓相贈,就先收到了盛凝玉的信。
信上隻有一句話。
【——海上明月樓當拆,勿傷她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