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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半。
新高一第一節晚自習課開始。
按照慣例,晚自習需要各班主課老師輪流上教室值班。
顧世斌往十一班講台邊上一站,底下的學生自覺掏出數學作業開寫。
數學簡單,雲珂寫完換英語——課本、練習冊、語法書,一樣接著一樣碼在桌角。
周遲喻感覺自己旁邊坐著一台沒有感情的寫作業機器。
雲珂也確實如此,她除了拿書就是寫字,頭都沒抬一下,隻聽見筆尖摩擦書本的沙沙聲。
近朱者赤,受雲珂影響,周遲喻今晚作業也寫得很快,不過,他沒像旁人一樣寫數學,而是先寫英語。
原因很簡單,英語作業最好糊弄,全部都是選擇題,這玩意不是a就是b,不然就是c或者d,總有一個正確答案。
周遲喻沉醉在蒙題的快樂中,手臂上忽然貼上來什麼東西,溫溫熱熱的。
定睛一看是雲珂的手臂。
他第一反應是好細好白好可愛,第二反應是皺眉,這小伏地魔把手臂捅哪兒來了啊?
雲珂小學初中用的都是方桌,習慣了一個人獨占整張桌,再加上她這會兒奮筆疾書,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侵占了周遲喻的地盤。
周遲喻胳膊長、塊頭大,沒有雲珂挨著,他都嫌這課桌小,突然被她這麼一擠,他覺得哪哪都逼仄擁擠,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他決定不忍,拿水筆屁股在雲珂胳膊肘上敲了一記。
冰涼的觸感刺激得雲珂愣了一下——
她停筆,側眉看向他,小聲問:“怎麼了?”
周遲喻沒說話,右手立在桌上,做了個菜刀切桌子的手勢。
雲珂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抱著書往窗邊移了移。
幾分鐘後,周遲喻如法炮製,再次敲她。
雲珂低頭檢查胳膊肘的位置,她是越界了,但是頂多越界一兩厘米。
斤斤計較的臭博美!
雲珂抿唇,挪動胳膊,並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再越界。
隻是,沒過多久,周遲喻又來敲她了。
好煩,這麼喜歡敲,怎麼不去巴黎聖母院做敲鐘人?遲喻·卡奇莫多·周!
這次越界的不是她胳膊,而是她的書,越界距離隻有幾毫米。
不用尺子量都看出不來呢!
雲珂忍到下課,扭頭對周遲喻說:“要不還是用鉛筆在中間畫條線吧?”這樣她可以時刻提醒並約束自己,省得他一直敲敲敲。
回應她的是一聲嗤笑:“你是小學生?”
雲珂轉過身問:“這和小學生有什麼關係?”
周遲喻胳膊撐著腦袋,戲謔道:“那你說說,除了小學生,還有誰會在桌上畫老掉牙的三八線?”
嗬!除了小學生,也沒人會一直在意越界幾毫米的事吧?
“那你說怎麼辦?”雲珂有被他氣到。
“數學作業借我抄抄。”周遲喻說這話時的表情相當淡然,仿佛抄作業和餓了就得吃東西一樣天經地義。
“不借。”雲珂說。
“行,那就畫三八線吧,”他攤開手,嘴角勾起一抹招人厭的笑,“誰知道你剛剛一直靠過來是不是為了占我便宜?”
“周遲喻!”雲珂臉蛋兒漲得通紅,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度。
“怎麼?”他揚起眉毛,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那模樣著實又壞又欠。
雲珂想,她要是真生氣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乾脆敵進我也進……
她抱起手臂,往後一靠,大方承認道:“你猜對了,我就是為了占你便宜。”
什麼玩意?
她剛剛說,她是為了占他便宜!
她、她、她好可惡!
雖然他長得帥,人見人愛點很正常,但他是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男高中生!
周遲喻的臉,肉眼可見的紅透了,雲珂坐那裡還能欣賞到他紅紅的狗耳朵。
後排的李江川和周景儀全程看戲,就差找點瓜子一起嗑了——
“月月,你哥這回是遇到對手了。”
“那可是我姐妹,能不牛逼嗎?”
“要不咱再找點事刺激下遲喻?”他還沒看過癮呢。
“要找你找。”周景儀拿過杯子,起身叫上雲珂去水房泡咖啡。
李江川摸了摸鼻尖,假裝什麼也沒看到,湊到周遲喻這裡說:“遲喻,我數學作業寫好了,要不要抄?”
“不要。”周遲喻冷淡拒絕。
李江川笑:“彆逞強嘛,你剛剛不是還要抄學委的作業麼?”
周遲喻睨了他一眼,輕嗤:“你見過誰抄倒數第二名作業的?”
呸,還嫌棄上他了。
李江川為了八卦,迎難而上:“你和學委,你倆……”
“寫你的作業去,彆煩。”
“……”
後麵兩節課,雲珂沒再越界,周遲喻也有再做敲鐘人。
兩人互相把對方當空氣,井水不犯河水。
九點四十,晚自習下課。
在學校悶了十五個小時,終於解放了!
李江川提上包就往樓下衝。
周遲喻沒衝,他得等周景儀。沒辦法他媽早上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讓他和妹妹一起回家,哥哥照顧妹妹也算家庭義務。
周景儀收拾好東西,走到雲珂前麵的空位上,說:“珂,我們一起走吧。”
周遲喻等親妹妹已屬迫不得已,再多等一個人,臉色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雲珂看他這個樣子,忙和周景儀說:“我走路回家比較慢,你們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