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將軍又贏錢了？”她敏銳地道。
賭徒自然有輸有贏，輸的時候自然是爬上樹躲債，贏的時候揚眉吐氣也是常事。
裴照隻是笑著反問：“難道小姐還想入股不成？”
“你做夢。”小柳兒找到個立威的契機，連忙罵道：“多少穩固富庶的產業想我們小姐入股還不能呢，小姐會入股你這賭徒去賭錢？”
裴照聽了，倒也不惱，仍然意味深長地笑：“哦，小姐這麼厲害啊？”
小柳兒立刻看了淩波一眼，她畢竟隻是個十五歲的女孩子，能見過多少風波。裴照這話裡是帶著巨大的危險的，她立刻就覺察到了，第一反應自然是看淩波。
淩波見過的風浪多了，倒不怕這個。裴照對她能有什麼危險呢？她又不是戲文裡被慣壞了的富家小姐，看見一個貌比潘安的窮邊軍，也顧不得是賭徒還是酒徒了，都死心塌地，纏得家裡父母沒辦法，隻好賠上大筆嫁妝嫁給他。
所以她也並不動容，隻淡淡道：“我並不厲害，花信宴上有的是才貌俱全的小姐……”
她話說一半，見裴照露出了然神色來，立刻傲慢地昂起頭來。
“放心，我不是收買你去禍害彆家的小姐，我不是盧文茵，沒有那麼下作。”她仍然帶著驕矜神色告訴裴照：“不過是看將軍為國立功，卻被人追債，於心不忍，所以資助一二罷了……”
“既然小姐這樣慷慨解囊，禮賢下士，那裴照少不得投桃報李，但憑小姐差遣了。”裴照隻笑著回道。
淩波都有點驚訝，不過很快就掩飾好了。
竟然是個聰明人。
他這麼聰明，倒也好辦了，許多話就不必點透，大家麵上就更好看了。聽他聲口，倒不像全然是百姓出身，至少這套話裡有話的功夫，比王孫子弟也不差。
他說淩波禮賢下士，恰恰是因為淩波對待他並不是禮待，反而是有意驕矜。他說但憑小姐差遣，恰恰是沒答應被差遣，而是告訴淩波，他懂她的意圖。
話都說到這裡，淩波倒也不必繞彎子了。
“將軍客氣了……”
“少將軍。”裴照笑著糾正她。
阿措問如何擺布人心，讓人喜歡自己，淩波教不了她，其實正該讓她現在來學學。裴照就是會玩弄人心的樣子。冒犯的話，糾正的話，他笑著說，氣氛最好的時候說，像花團錦簇下藏著小刺，輕輕刺你一下，你認真看他時，他卻又是笑著的，讓你疑心是自己多心，反而還因為這一眼被他的容貌晃了眼。
光有漂亮，不會放肆這一下，就是木頭美人，放肆到什麼程度，也是要下功夫琢磨的，意態由來畫不成，阿措要學的還多著呢。
但淩波並不吃這套，隻冷冷跟著他的話改口道：“少將軍客氣了，隻是你我交情尚淺，怎麼好麻煩少將軍……”
“那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交情漸深’呢？”裴照笑著問。
這句話就有點越矩了，淩波的臉一下子就冷下來了。
“我看少將軍近來牌運頗好。”她隻冷冷道：“等少將軍缺錢的時候再說吧。這錢就當送給少將軍買草料的了。俗話說寸草三刀，無料也上膘，少將軍這匹馬實在瘦得可憐，好好養養吧。”
她向來是雷厲風行的。她的臉一沉，小柳兒立刻懂了，上來就把自家小姐和裴照隔開了，也冷聲道：“少將軍請讓一讓，咱們小姐要回去了！”
柳吉也連忙過來了，還帶著個小丫鬟，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淩波走了。走出一段距離，小柳兒回頭看，見裴照還真去馬廄喂馬了，似乎對這一場意外遭遇毫不掛心的樣子，倒也灑脫。
“小姐，我看他樣子，倒也挺想和我們合作的，咱們不如先答應下來……”小柳兒有些遲疑地道。
“用他自然是要用的，但不是合作。”淩波神色不動：“他這樣優哉遊哉，怎麼會聽我們的話。等到他缺錢了，再找我不遲。”
“但盧家姐妹天天欺負人……”
小柳兒隻開了個頭，淩波就打斷了她。
“柳吉，你繼續找人跟著他，看他到底在哪賭的，最好能留下點欠條之類的證據。裡麵是內院，你不必跟著我們了。”
“是。”柳吉答應著離開了。
淩波這才回過來教小柳兒。
“越是這時候，越要沉著應對，盧家姐妹又如何，咱們來日方長。去把阿措找回來吧，我看孟家這些天有點蠢蠢欲動，也許重提嫁妝的事也不一定。帶她來魏夫人麵前留個好印象，鎮北軍裡這麼多年輕將領，找個名字來搪塞孟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