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是約束的意思。淩波於是不說話了,但她點評得極到位,因為長公主果然就不問沈大人,而是看向了魏夫人。
淩波輕蔑地冷笑一聲,為魏夫人的遲鈍。
平郡王妃見魏夫人這樣遲鈍,連忙道:“魏夫人,怎麼不見樂水?”
其實魏樂水就在魏夫人裙邊,平郡王妃說得這樣直白,魏夫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帶著魏樂水上前請安,但不等她自報家門,女官就道:“免。”
魏夫人連忙道:“臣婦苗氏,謝殿下的恩。”
“不必客氣。”長公主仍然微微笑:“平遠侯平定北疆,立下大功,是我要謝謝魏夫人才對。”
魏夫人還在一愣,平郡王妃已經反應了過來。
“魏夫人,還不快謝恩。”她立刻上去扶著魏夫人讓她給長公主殿下謝恩,道:“侯爺的封號終於擬定了,平遠侯,想必聖旨已經到了府上了,殿下是在給你賀喜呢,還不快謝謝殿下。”
魏夫人的臉上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喜色,帶著魏樂水跪下謝恩,又被女官攙起,夫人們頓時潮水般湧過來恭賀她,其中又以盧文茵反應最快,擠在最前麵,和平郡王妃一人攬住了魏夫人一邊的手腕,親昵無比,各種湊趣玩笑,要魏夫人一定認下花信宴的一宴,雙喜臨門,好恭賀侯爺得封平遠侯,犒賞軍士。
“真是燒得一手好熱灶。”淩波記仇地道。
“你怎麼不去賀一賀她?”沈碧微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了下來,明知故問地道。
淩波白她一眼,但也顧不得說她這個,而是壓低了聲音道:“你彆在這裡嘻嘻哈哈的,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殿下這樣看重你,你還不上去好好伺候著,彆又被有心人占了先機了。”
她心思重,這時候講話句句小心,所以也就喪失了一部分威力,以至於沈碧微壓根不怕,還笑嘻嘻地在一邊逗燕燕玩。
阿措看著,更替淩波著急。她現在是淩波最忠心耿耿的小跟班,隻覺得人人都不靠譜,清瀾姐姐雖好,但卻太恬淡了點,一點也沒有力爭上遊的心思,燕燕麼不用說,小糊塗蛋一個,韓姐姐身份雖高,但實在太忙,況且沈家少夫人也不好全心全力為葉家籌謀,沈碧微倒是身份高,又有閒,但一整個不求上進,比燕燕還讓人生氣。
其實沈碧微人極好,常常一邊逗燕燕一邊也逗她,並不冷落她,但她心中隻有焦急,哪裡還有心思玩。
那邊長公主殿下正聽著幾個郡王妃給魏夫人出主意商議辦封侯宴的事,隻有京內頂尖的世家夫人小姐仍在長公主駕前伺候說話,稍差一點的,也至少是何夫人家這樣的新貴權臣,其餘的人家都識相退下來了。按理說,沈碧微是最該在前麵的,畢竟宗室之外的小姐,長公主隻問了她和魏樂水的話。但她偏偏也退下來,帶著燕燕和阿措去一邊的暖閣玩。直接把長公主麵前的位置讓了出來,讓盧文茵有機會把盧婉揚帶了過去。盧婉揚倒也一副蕙質蘭心模樣,上去請安,先道:“婉揚給長公主殿下請安,殿下福壽安康,善緣綿長。”
平郡王妃聽了便笑道:“婉揚,你怎麼知道殿下供佛呢?”
盧婉揚隻是笑而不答,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樣。阿措一看,就知道她是討長公主殿下的好,清瀾姐姐教過,宮闈裡的人,最講究慎言多思,憑什麼話,最好爛在肚子裡。要是盧婉揚說出她在報德寺裡見過長公主殿下的事,反而落了下乘了,顯得輕狂。
果然長公主殿下聽了,就朝她頷首,微微笑了一笑,道:“婉揚和我在報德寺有過一麵之緣。”
平郡王妃聽了,自然是又追問起來,問是哪天的事,又問起盧婉揚為什麼去報德寺,盧婉揚於是順理成章,說出為母親祈福的事來,又有盧文茵在旁邊平添許多她素日孝順的佐證,引得夫人們誇讚孝心不已,一片其樂融融。
阿措看著,都明白了淩波姐姐當日的恨鐵不成鋼——都是沈碧微,自己騰出位置來,不然哪有盧婉揚這樣的好事。偏是這樣的時候,她偏還帶著自己和燕燕出去玩,連在長公主殿下麵前應個卯都不願意。
阿措進了暖閣,還戀戀不舍回頭看,隻覺得是巨大損失,沈碧微還逗她:“好了,你們兩個姐姐都跑了,跟我走吧,燕燕,我上次給你的小馬還有嗎?你們就在這玩吧。”
燕燕立刻拿出來幾個,遞給阿措,阿措並不接,自己走到一邊,生悶氣。
她本來是氣自己,不能幫葉家姐妹的忙,一句話也說不上,但燕燕偏來惹她,還拉她道:“我們出去玩吧?”
“出去乾什麼?你沒聽二姐姐說了,花信宴是正事,不準亂跑。”阿措的口氣像極了淩波。
燕燕隻笑嘻嘻:“那二姐姐自己還跑了呢,行了,彆氣了,我帶你出去買吃的去。”
她一麵說,一麵拉阿措的手,卻被阿措甩開了。
“誰要饞吃的,又不是三歲小孩了。”阿措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我又不是魏樂水,再說了,你不是認識魏樂水嗎?怎麼當著人反而不和她說話了。”
“我們不是不和魏家玩了嗎?”燕燕一臉理直氣壯。
阿措氣得頭疼。
“你傻呀?”她認真教訓燕燕:“不和魏家玩,是因為魏家對姐姐無禮,咱們要表示態度。但魏家現在炙手可熱,盧文茵根本和魏家沒交情,都要湊上去。咱們兩家本來有交情,為什麼不玩?”
“那你還把魏禹山罵跑了呢。”燕燕反應倒快。
“你懂什麼?我自有打算。”阿措催她:“你要是懂事,就快去跟魏樂水玩,就是去長公主殿下麵前混個臉熟也是好的。”
“我不去。”燕燕倔得很。
阿措頓時皺起眉頭,瞪著她。
“姐姐們平時對你好,都是白費了。”她氣得凶燕燕:“你就隻知道吃喝玩樂,一點也不為姐姐們著想……”
她話音未落,身後就響起了掌聲,回頭一看,沈碧微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謔,好厲害,果然是淩波的嫡傳弟子了。”
其實阿措也是小孩心性,之所以會和燕燕吵一架,也是因為小孩子的想法,看燕燕不體貼姐姐們的辛苦,所以生氣。但沈碧微畢竟也是姐姐,被她逮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阿措隻把頭一偏,也不回她的話了。
沈碧微一看她表情就笑了。
“怎麼,對我也有氣?”
阿措隻昂著頭,連這樣子也像極淩波,冷冷地道:“我不敢。”
“為什麼不敢?”沈碧微在椅子上坐下來,笑著逗她。
淩波需要操作一番才有的待遇,主家單獨留出的小暖閣,她不需吩咐就有。阿措怎麼教燕燕都得不到的在長公主殿下麵前混的“臉熟”,她天生就有。高貴的家世,命運的偏愛,漂亮的麵容,她統統都有。
但她偏偏懶洋洋坐在這裡,毫不上進地逗著小孩玩。
阿措心頭也有火,所以也顧不得她是比自己大的姐姐了,看了她一眼,索性道:“長公主殿下都認得沈姐姐,沈姐姐在這陪我們已經是浪費了,我可不敢生沈姐姐的氣。”
沈碧微立刻就笑了。
她聰明得很,隻是不用,哪裡不知道阿措的意思,況且這講怪話的語氣和葉淩波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話裡的深意自然也是一樣,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那按你的意思,我現在要去殿下麵前待著,才不算浪費了?”沈碧微倒不生氣,隻是笑著問她。
但阿措也不是笨人,當然知道沈碧微這樣的天之驕女,連長公主殿下的麵子也未必給,怎麼可能聽了教訓還開開心心的。況且她學東西向來快,上次拿捏魏禹山沒成功後,也有所反省,知道有些人是吃軟不吃硬的。
所以她也不敢真教訓沈碧微,怕真把她惹翻了。而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被沈碧微那雙星辰一般的黑眼睛一望,頓時就有點心虛,語氣也軟了,道:“都說沈姐姐和淩波姐姐最好,我隻是覺得,東西上大方雖然也難得,但真正的好朋友,是要急對方所急,就像韓姐姐和清瀾姐姐一樣,淩波姐姐這樣看重花信宴,沈姐姐就算不想爭先,也會為了她多留點心的。”
沈碧微聽了這話,認真打量了她一下,又笑了。
“到底是淩波的好徒弟。”她意有所指地道:“我明白了。”
她說完,朝燕燕道:“你們在這玩著吧,我先去了。彆亂跑,有事差人找我就行了。”
她一走出去,阿措立刻就跟了過去,回頭看見燕燕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一副看穿自己要乾什麼的樣子,頓時有點心虛。
“你知道什麼,我這是去看看沈姐姐在殿下麵前表現如何,需不需要我幫忙策應……”她解釋到一半,自己也覺得滑稽——燕燕壓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跟她解釋什麼呢,她也聽不懂。於是索性扮作大人語氣,對燕燕吩咐道:“你自己聽話在這待著,彆亂跑,我等會就回來找你了。聽到沒有?”
她吩咐完燕燕,急匆匆跟上沈碧微,生怕被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