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年紀小也有年紀小的好,船小好調頭,見勢不妙,阿措連忙一臉乖巧,一副自悔失言的樣子。
清瀾心思坦誠,哪裡會想到阿措也跟著淩波“學壞”了呢。
所以她也並沒有往彆的地方想,隻是道:“今日隻怕來不及了,等年後再說吧。”
崔景煜如今正是鮮衣怒馬烈火烹油的時候,辦這封侯宴也多少有點給她看的意思。想到要主動找他說話,清瀾也有點為難。
都已經當了侯爺了,這脾氣怎麼還和當年一模一樣,難纏。
她心中歎氣,又有些悵然。見阿措看著自己,怕她擔憂她和魏禹山的事,還安她的心,笑道:“沒事的,花信宴還長著呢,禹山又年輕,多拖一陣子,反而見他的心性,這是終身大事,不能輕易著急,知道嗎?”
阿措哪裡是擔心魏禹山,但也一副乖巧模樣,道:“知道的。”
“好了,那就沒什麼事了,你彆擔心,淩波那邊我會慢慢說的。”清瀾摸了摸她頭發,吩咐丫鬟春鳴道:“我明日再去禮佛吧,在家裡陪你一天,省得你心神不寧。”
“好。”
清瀾安撫了阿措,自己走出來,臉色就沉了一些,當著阿措,她十分溫和,但她畢竟是當家的大小姐,自有一份威嚴在。楊花機靈,一直跟了出來,見清瀾瞥她,立即識相地跪了下來。
阿措年紀輕,不懂事,但楊花作為跟著她的大丫鬟,又是慣知京中規矩的,是難辭其咎的。
清瀾雖然仁慈,但從不輕易破壞規矩。
“你這事錯得太大了,告訴楊娘子,罰你三個月的俸祿,跟著的下人全都罰俸一個月,罰完了換一批我房裡的人過去跟著阿措,小姐犯錯,你應該勸,勸不住也該告訴我們。你是大丫鬟,這事辦得太糊塗,楊娘子知道了,麵子上也不好看,她問起你可以不說,但以後不準再犯。”
“是。”楊花知道她是為了存自己母親的體麵——管著整個梧桐院的管家娘子,女兒帶著小姐去私會外男,實在太沒有規矩了。所以垂頭道:“謝大小姐饒恕。”
清瀾像是在認真想彆的事,罰她們隻是順手的事,想著便在穿堂的茶座上坐了下來,楊花機敏,立刻阻止了要過來回事的媳婦,自己親自斟了一杯茶來,遞給她。
如果說淩波是急智,是彎彎繞,那清瀾思考事情的方式更像外麵上朝的大人,是謀定而後動,常把前因後果都考慮到,所以她反而話少,平時極安靜,但永遠鎮定可靠,是梧桐院的中梁砥柱。
清瀾接過茶,抿了一口,又思索了半刻,大概是在琢磨阿措交到她手中的燙手山芋該如何拆開。見楊花垂手在旁邊伺候,問了一句:“你看,魏禹山這個人,究竟怎麼樣?”
楊花知道她是看重自己的意見,也思索了一下,才開口道:“小侯爺的人才相貌,自然是沒得說,但這心性……”
清瀾知道她的意思。
“禹山的心性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皺眉道:“也是他沒做好榜樣,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小姐從來是嚴以待己,寬以律人,雖然和崔侯爺如今連話都不說,但她無意間提起崔侯爺的聲口,仍然是當作自己人的。怎怪得自家二小姐和表小姐鐵了心要續紅線。
楊花在心中歎口氣,試圖道:“我想著,大小姐不如下個帖子……”
“下帖子也得是年後的事了。”清瀾道,又端起茶來:“你先下去吧,我再細想想,這事怎麼辦。”
雖然是年後,但到底有個日期。楊花心中歡喜,雖然罰了俸,但她家中四個人都當著差,葉家對下人又大方,年節下的賞賜就能把一年的俸祿抵過了。所以她並不心疼,還為大小姐的事有了進展而歡喜。
自從夫人去世後,為這個家犧牲最多,奉獻最大的,就是大小姐。都說長姐如母,但在楊花看來,大小姐簡直是如同一個父親一樣頂門立戶,扛起了整個梧桐院。和葉大人那個不稱職的父親相比,她才是真正的頂梁柱。為此耽誤了自己的姻緣,甚至被京中那些勢利眼夫人小姐取笑,楊花也心疼。
所以即使挨了罰,楊花也心中歡喜,忍不住為自家表小姐的手腕讚歎。竟把一件被逮到的壞事轉成了這樣的好機會。
但她不知道,值得她讚歎的還在後麵。
她從清瀾那邊退下來,回到房中伺候阿措,見阿措正坐在窗邊看書,上來給阿措倒了一杯茶,見阿措詢問地看向自己,於是輕聲道:“大小姐把我叫過去,問了我幾句話。”
“挨罰了吧?”阿措對清瀾也頗有了解了,早預備下一個小錦袋,裡麵是沉甸甸的銀錁子:“你拿去,把你們罰的俸祿都補上。”
清瀾和淩波體恤下人,極少體罰,都是罰俸,阿措心中有數。
“我不要。”楊花連忙道。
“拿著,你不要,他們總是要的,大年節下,因為我挨罰,怎麼對得住大家。”阿措道:“何況還有一個忙要你們幫呢?”
“什麼忙?”
“你讓車夫去一趟崔家的封侯宴,魏禹山這幾天見不到我,要急壞了。”
“小姐想安小侯爺的心?”
阿措隻是一笑。
“你告訴他,就說我們的事,我全給清瀾姐姐交代了,清瀾姐姐大度,原諒了我,還替我瞞了下來。我心中慚愧,在家閉門思過,不赴宴了,他有什麼話,就請清瀾姐姐轉給我吧。”
楊花眼睛一亮:“小姐英明。”
阿措頓時笑了,映著窗外日光,又清又豔,如同盛放的芍藥花。
魏禹山那個笨蛋,一心和清瀾姐姐作對,還諸多冒犯。等他知道,他欠了清瀾姐姐一個大人情,而且還將一直欠下去的時候,看他還好意思對清瀾姐姐惡聲惡氣嗎?
既然要續紅線,自然要掃清一路的荊棘,化敵為友,鋪平一片坦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