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應他十五提親,隻是要等花信宴結束後再談婚事。這在戴玉權,已經是意外之喜的快了。
但他也是個好對手,並不顯得過分欣喜,而是沉穩笑道:“聽小姐安排就是。”
談多了生意,自然還是要說點人情話的,畢竟日後是要做夫妻的,雖然他如今看她樣樣好,就連未婚小姐這樣討論自己的婚事,也一點不覺得不守規矩。但人心易變,焉知他日不會翻出來說呢。
所以淩波談完條件,隻垂著眼睛道:“家業凋零,讓戴大人看笑話了。”
其實她的家業倒不凋零,能把皇商打個跟頭的家業,長安城中也未必尋得出多少個,但戴玉權知道她說的不是家業,是家醜不可外揚的那個家。
淩波並不很高,瘦削身形,穿的是翠色衫子,沒有元宵節的狐膁披風,更顯得身形單薄。不過虛歲二十的年紀,在父親和繼母的手下生活,還經營出這樣大的一份家業,誰看了不生憐惜。
所以戴玉權也隻是正色道:“小姐請放心,相機行事,因地製宜,小姐何必在乎迂腐規矩,戴某也從不是那樣的人。”
小柳兒雖然滿心不讚同自家小姐的選擇,但聽到這話,也忍不住高看戴玉權一眼。
事已至此,也隻能相信小姐的判斷了。橫豎戴玉權也確實是京中炙手可熱的王孫,隻是到底意難平。
談到這裡,大事都已談妥,淩波最後隻有一句:“承蒙戴大人青眼,淩波十分慚愧,希望戴大人日後多多指教。”
她起身離座,留羅娘子接待他。楊娘子眼力太好,隻怕看出端倪,而她這時候不需要任何意外。
但他叫住了她。
即使是向來沉穩的戴玉權,這時候眼中也難免有按捺不住的喜悅。畢竟是終身大事,他叫道:“二小姐。”
淩波停下,抬頭看他。
青年的眼中不隻有喜悅,還有勢在必得的自信,看著她的眼睛道:“二小姐說不談情字,我知道二小姐的意思。其實我也並非兒女情長的人,在入京前,我也沒想過婚事。直到遇到二小姐,才知道什麼是天作之合。二小姐放心,我願與二小姐一起成就一番事業,在那之外的事,我願意和二小姐用一生來慢慢談。”
小柳兒都聽得神色一動,但淩波隻是微微一笑。
“多謝戴公子體諒。”她也改了口,但隨即問道:“十五剛好是棣棠宴的正日子,詩經上說:‘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我想,棣棠的意境雖然多用在兄弟身上,但用來指姐妹也是一樣的。我家今年還沒辦花信宴,京中風俗,講究雙喜臨門,不如將棣棠宴也一起辦了,不知戴公子意下如何?”
戴玉權碰了個軟釘子,但也知道她這“不談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轉的,於是笑道:“但憑小姐安排,我配合就是。”
“多謝戴公子體諒。”淩波向他道彆:“愚妹先告退了,請戴公子在府中用了午膳再走吧。”
“多謝二小姐。”
淩波走出廳堂,從回廊轉去後院,外麵的陽光燦爛得讓人目眩,短短一刻鐘,說定終身大事,連她也有種虛脫感。不自覺伸手扶住了回廊的柱子。
“小姐。”小柳兒擔憂地問道:“會不會太快了點……”
“既然是天作之合,有什麼快不快的。”淩波淡淡道。
既然是正緣,有什麼快不快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心中說,就遂了命運的願吧,拋卻那一場流水桃花,皈依這一場大好姻緣。
她要成為戴夫人了,江南百年望族的嫡夫人,前途無限的官場新貴是她的夫君。她可以仍然住在京城,建她的家,庇護她的姐妹,成就她的事業,她將有權勢,有財富,有人人稱羨的地位,來年的花信宴上,她會成為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
她才見過戴玉權三麵,就說定了婚事,嫁給這爽朗大氣的戴大人,做他的妻子,從此榮辱與共。
她會是他最好的妻子,用畢生才能去和他建一個家,京中的波譎雲詭,商場的瞬息萬變,她一個人就能扛下,和他並肩作戰,自然是綽綽有餘。她會幫他成為京中風頭無倆的戴大人,也會在這過程中保護自己的姐妹,等到許久之後,等到她的羽翼徹底豐滿後,她也許能夠了結當年的恩怨,給自己的母親一個遲來的公平。
他們會是最相輔相成的一對夫妻,權勢,財富,世人的追捧,對於他們來說都不是難事。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戴玉權是懂得她價值的人,而她最擅長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價值,這京城都會記得她葉淩波的名字。
還有什麼不滿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