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可以吃嗎?
習慣了聯盟異能者堪比波音飛機的手速,男修畫符的動作在她眼中似乎放慢了數倍。
詭異符文成形的前一瞬,李真真的身體搶先做出反應,瞬間掠到男修麵前,反手一捅,行雲流水一般將小刀送入男修的身體。
修者可以縮地成寸,男修其實可以比李真真更快。
他隻是沒想到,李真真也可以這麼快。
一切都發生在頃刻之間。
血液從男修的腹部湧出,淹沒李真真的手腕。
李真真沒有鬆開刀柄,任噴湧出來的血跡濺在她臉上。
她大腦幾乎一片空白,胸腔劇烈地喘息,為調動全身的肌肉強行達到她想要的速度,體力已經拉扯到極限。
“噗嗤”一聲,李真真拔出長劍,男修失去支撐,跌落在地。
到死仍睜著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了一個凡人手裡。
李真真沒理會這兩具屍體。
反正這邊屍體都堆成山了,多兩具不多,少兩具不少,這兩個人躺在這裡一點都不顯眼。
她撐著劍,搖搖晃晃地回到了方才倚靠的樹下。
九重天。
“一群廢物!”
茫茫蒼蒼的雪山之巔,慈德府玉石為砌,琉璃為瓦,燈火通明。
六百年的晶石杯在地上粉碎,眾仙侍局蹐不安,垂首噤若寒蟬。
男子穿著華麗的煙紫色錦緞,焦躁地在大殿中走來走去。
“母親已廢了燈汐枝的修為,他們上千個大能去截殺一個廢人,竟也能讓人溜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母親等著,我這就帶人殺了燈汐枝!”
一位高髻女子靜靜坐在首座,容色淑麗,絲毫看不出年紀。
她端起桌上茶盞,微微抿了一口,待男子腳步快踏出大門時,方神色不動道:“回來。”
“母親!”
“你也知道燈汐枝已是個廢人,就是逃走又如何?”
她合上茶盞,立刻有俊俏仙使接過她手中茶杯:“彆忘了,燈汐枝姓燈,我也姓燈。你這樣大張旗鼓地追殺,是生怕彆人抓不到我的把柄?”
“那些修士都是被兒子攛掇去的,如今他們皆被燈汐枝殺了,兒子今後如何做人!”
“燈汐枝殺了他們不是更好?修仙就是與天相爭,他將這些仙門魁首都殺乾淨了,少了人分薄靈氣,你弟弟日後的路才能走得平順。”
男子不可置信:“可我花費了上千年心血,眼看要當上仙盟之主——”
“夠了!”南夫人失望道:“隻要你弟弟能煉化燈汐枝的仙根,你就是少當一個盟主又如何?”
“輕重倒置,愚迷不悟,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南夫人生了二子一女,女兒原惜靈是個劍修,是個成器的,年少築基後便雲遊四海去了。
南夫人不甚管她,但也引以為傲。
隻可惜是個女兒身。
女修天賦再強又有什麼用,不儘早嫁人,將天賦傳給後代,難不成還想憑自己登入仙門?
二子分彆是原溫茂和原憐雲。
南夫人偏寵幼子原憐雲,連這次竊取太清仙尊的仙骨仙髓,也悉數給了小兒子,未給其他人留半分。
原憐雲是她兒子,他原溫茂就不是麼?
原溫茂忍下心中鬱氣,朝南夫人拱手道:“是兒子不是,讓母親生氣了,但是燈汐——”
“——燈汐枝燈汐枝,一天到晚燈汐枝,怎麼一句不聽你提你弟弟?燈汐枝現在就是無根之木、無水之源,逃走了也是一個廢人,頂多活半載。”
南夫人心寒地看著原溫茂:“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弟弟,燈汐枝的靈氣過於龐大,雲兒難以煉化他的仙根,正是艱難的時候,你身為哥哥,可曾關心過你弟弟半句?”
原溫茂強抑情緒,正開口想說什麼。
宮內外忽有個小侍倉皇而來,跪地泣道:“夫人不好了!那仙根上不知被下了什麼禁製,忽然反噬,憐雲公子如今已快沒氣了!”
南夫人倏然起身,臉色驟變:“你說什麼!”
李真真一覺睡醒時,已經快到中午。
係統還沒回來。
此刻晨光熹微,天地遼闊,幾隻烏鴉盤桓在枯枝。
她抹了一把臉上乾涸的血液,撐起身體,望向遠方的曠野。
一夜之間,遠處的山體被整個剖平,翻出灰白的臟腑,隱沒在延綿霧氣深處。
四麵都是堆疊的碎屍,碳基生物幾乎全滅,胳膊是胳膊的,大腿是大腿的。
李真真地把一塊血淋淋的盆腔從身上移開,又有點想吐。
就聽身後有人柔聲道:“再敢吐,我就殺了你。”
“……”李真真將湧到嗓子眼裡的東西咽了回去。
冷風從山脈那頭吹拂而來,燈汐枝單手撐著劍,靜靜坐在離一棵枯木下。
他烏發雪顏,唇畔因為鮮血更顯鮮豔。
成山的屍體橫在兩人中間,他無動於衷的模樣像一個變態殺人狂魔。
看過燈汐枝昨天恐怖的戰鬥力,李真真再也不會被他外貌所迷惑。
他越美她隻會覺得他越嚇人,生怕他昨晚還沒殺儘興,還想提起劍再殺幾波。
“過來。”他說。
李真真過不去一點。
隔著三四米距離看著他。
燈汐枝按下喉間翻湧的血腥味,神情冰冷地重複了一遍:“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你傷得很重,血馬上就要流光。”李真真慢慢往前走了兩步:“我能救你,我們談談。”
燈汐枝眉目間浮現出戾氣,盯著李真真,忽而抬起手。
李真真隻覺得有什麼蛇尾一樣的東西圈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向前一拽。
他的手很冷,比雪更冷。
她猝不及防跌在燈汐枝麵前。
燈汐枝衣襟幾乎被鮮血浸透。
他此刻已經虛弱到了極致,無數靈力在他體內亂竄反噬,刀瘢劍痕隨著靈力流逝反複崩裂,像用刀刃破開竹頁。
但他卻笑意更盛,鳳眼深不見底。
指尖掠過她的眼睫,慢慢下移,掐住李真真的脖頸。
“何必等你救我,我直接剖了你的靈根進補,不是更快。”
“奪靈根進補便是墮入鬼道。”
窒息間,李真真想起她曾被迫反複看了八千遍的小說設定:“你的修為還要不要了。”
幾片雪花飄落在燈汐枝的睫毛上,宛若花枝浸雪。
“如今的仙道和鬼道,又有什麼區彆。”
話音未落,強大的靈識猶如刀劈斧砍一般剖開她的經脈,衝進她的血管。
瀕死的仙尊也是仙尊,更何況燈汐枝當年隻差一步便能化神,龐大的靈識根本不是李真真一個凡人能承受的。
一寸寸割開血管的感覺讓人發瘋。
她第一次意識到,男主真的很強。
除卻第一次她靠著出其不意傷到了他,現在即便掙紮也如蚍蜉撼樹,根本動彈不得。
李真真痛苦地蜷縮在雪地裡,聽見男主語氣柔和道:“你的靈根呢?”
靈根那是什麼東西,葛根我包裡有一條你要不要。
靈識轉了幾圈沒有找到他想要的。
她竟沒有靈根。
燈汐枝蒼白指尖按住了李真真喉嚨下方凹陷處:“你是凡人。”
卻以凡人之身,徒手殺了兩個修士。
“是,我是凡人,可你堂堂仙尊,殺我卻要用手。”
現在的劇情已經完全不能用原著來參照,李真真感覺這個男主就是個神經病。
李真真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唇角溢出幾絲鮮血。
她艱難地學著他的語氣道:“如今的你和凡人,又有什麼區彆?”
就在這時,她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滴”。
李真真頓住。
她沒察覺到燈汐枝也輕輕一頓。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
“檢測到任務者生命值低於3,根據《多重宇宙管理條例》,為防止任務者遺體流落小世界、泄露世界真相,即將對任務者進行人道毀滅。”
“毀滅倒計時10秒。”
“9秒。”
“8秒。”
李真真:“……”
她從未覺得內心的殺意如此澎湃過。
可未及她反應,整塊雪原忽然以兩人為中心,蛛網一般開裂。
紛茫的霰雪揚起,塵埃蔽日,連遠處堅硬的恒石都一寸寸斷裂,碎成齏粉。
燈汐枝看起來依然從容、優雅、冷靜,但正因如此才顯得他精神非常不穩定。
“凡人……”他輕聲道,在漫天雪林裡垂眸看著她。
宛若冷潭沸騰、洪流倒灌,龐大冰冷的殺意滅頂一般傾瀉。
竟比昨天他一人戰仙門百家時更甚百倍。
燈汐枝言語間殺陣驟起,四周雪霰如同銀蟒,揚起高達百丈。
大地顫抖崩裂,裂紋橫亙越過山脈,徹底撕開這片被白雪覆蓋的寂靜之地。
這種場景,李真真隻在末日電影裡看到過。
……難道她包裡帶了條葛根這件事這麼嚴重,能把男主刺激成這樣?
下一秒,她心口一涼。
李真真低下頭。
她胸前破了一個大洞,一隻修長的、玉石一般的手穿胸而過。
燈汐枝捏著她還在躍動的心臟,眼角暈開一抹淡紅,豔麗而肅殺。
“你錯了。”
他長眸彎彎:“我用手殺你,隻因我也喜歡徒手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