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他們隻是人間皇庭。
此等損失,就算放在修真大派中也算慘重。
沈確放下茶盞,語氣清淡,卻是吩咐下人:“亂七八糟地像什麼樣子,把地上的血拖一拖。”
即刻有下人伏跪著前來抹地。
討論聲這才陸續響起。
“這人到底什麼來頭?”一個幕僚咽了口唾沫:“這三具屍體,刀口整整齊齊,不像是經過苦戰的樣子,反倒像是被一擊必殺——什麼凡人能做到這種程度?你確定那是凡人?”
“確定,之前與他交手的死侍,有一個我們找到他時還有點氣,據他回憶,這人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而且他口述了此人長相,我已交代畫師,下午祭祀結束便能出畫。”
鬼麵死侍首領回道:“隻可惜他死得太快,不然我們還能問出更多。”
“沒問出來就是沒問出來。”沈確親手往茶盞中注入溫水,語氣不急不徐:“何須給自己找借口。”
他語言清淡,眾人卻齊齊打了個哆嗦。
良久,另一幕僚推測道:“世間能令凡人修煉的隻有那位教主,或許他還有其他法子,能令凡人越級斬殺修士?”
沈確沉吟不語。
幕僚俯身道:“正巧今日殺祭,那位教主也會現身,不若島主前去一問,或許會有線索。”
“那便如此。”沈確重新端起茶盞,吹了吹茶盞上的水霧,問起他真正關心的問題:“今日祭典,可安排好了?”
“島主親自督促,我等自是安排妥當。”
第一個幕僚終於有能拿得出手的事,立刻躬身回複:“大祭司已經重新算過,將祭祀禮提前三個時辰,不會衝突祭祀,日落前也來得及請鬼主點婚。”
“那就好。”沈確溫潤眼眸掩在茶霧之後,被浸染得柔和了些:“翁姑娘今日在何處?”
幕僚半個小時前剛去查探過一次,就怕上級突如其來問這麼一句。
如今果然被問,他不禁鬆了一口氣:“仍在山中。”
“繼續讓人看著,看緊點。”沈確起身,朝殿外走去:“她與尋常女子不同,迎娶儀仗到達之前,彆讓人跑了。”
“是。”幕僚嘴上應著,心中卻不當回事。
不過一個山野村姑,島主願意娶,那是祖墳冒青煙,她隻會感激涕零,哪裡還舍得跑。
這些年州郡進獻上來的美女妖童不知凡幾,也不曾見島主對誰上過心。
這漁女究竟是如何國色天香,竟能讓島主為她備下如此高規格的婚禮。
甚至擔心她身份低微,引人非議,要親自向鬼主請婚。
島主還是太年輕,殊不知這世上一見鐘情之事最不可靠。
像翁珍珍這種沒有家世的底層賤民,隻配被踐踏,一旦給她半分體麵,便會蹬鼻子上臉。
凡人就是短視,若不是綺煙真人心中隻有大道,這島主之位,哪輪得到他沈確。
幕僚心中不屑。
不屑的也不止他一人。
但麵上,眾人仍伏地相送,恭敬道:“鬼主欽點,八方燃燈,我等必定為島主備下最高的禮節,迎娶翁姑娘。”
縮地成寸的原理,有點像物理裡的時空折疊,時空折疊了,人自然也會折疊。
等李真真到達目的地時,已經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了。
無患島島主居住在渺疾宮,附近冷冷清清,絲毫沒有祭典的氛圍。
但這也難免,與神對話的權利和皇權神授一樣,都是被壟斷的資源。
配直接向鬼神祈福的,也隻有統治者和他們的宗族,平民百姓早就被清場。
李真真避過巡邏的侍衛,一路潛伏到渺疾宮之內。
渺疾宮戒備森嚴,如花苞層層向內,每一層均有重兵把守。
李真真伏在屋頂的琉璃瓦之後,簡單數了數,竟然足足有七層守衛。
在這樣嚴密的守備之下,原著女主想竄進來冒犯祭祀,其實很有難度。
漁女一個不會反偵查的弱女子,還能半夜偷偷溜進來把人放了,李真真同樣理解不能。
也不知衡聿怎麼進來。
第六層和第五層之間,停放著一百多輛囚車。
每輛囚車裡都擠擠挨挨堆疊著二十多個人牲。
有些人牲已經精神崩潰,用手指抓撓囚車的木柱,想要逃出去,直至鮮血淋漓;有些人牲喃喃自語,不斷慘叫或者狂笑,或用頭撞著囚車。
李真真還看到幾個眼熟的人牲,應該是上次被她放走的那一批,後麵又被抓了回來。
傳聞鬼道之主岑雪嶺最喜歡聽祭品慘叫,向他獻祭的動物,哀嚎聲越大,他就越高興。
因此看守的侍衛並不阻止這些人牲嚎叫。
甚至會因人牲叫得不夠慘,故意砍去他們的手腳,令他們疼痛,讓慘叫聲能大一些。
李真真隻看了一眼,便越上另一處房梁,繼續向裡。
第五層沒有什麼人,隻有侍衛在來來回回。
李真真推測這應該是隔音層。
畢竟鬼道之主喜歡聽慘叫,不代表這些達官顯貴也喜歡聽。
到第四層和第三層,開始有銅罄之聲。
李真真掀開琉璃瓦,看見下方花團錦簇,觥籌交錯。
銅釜裡燉著肉膾,酒壺中美酒盈香。
大殿中央,一絕色歌姬細腰扭動,裙擺如層層花瓣紛飛旋轉。
一舞閉,她咬著酒盞看向上首,盈盈起身,四周頓時響起叫好聲:“賞!”
腰細腿長,確實惹眼。
李真真正想離開,正好舞姬轉過頭來,預備退場。
她突然就看清了那舞姬雌雄莫辨的正臉。
不是衡聿是誰。
李真真:“……”這哥們兒,有點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