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這通電話徹底結束,此時此刻他心裡居然沒有什麼怨恨和憤怒的情緒,甚至還有點希望餘明婉能真的和許蘿芙化敵為友,以後手牽手去吃宋媃給她烤的小熊餅乾。
他正想著,手機又響了起來,又是陌生來電。
他還以為是宋媃,連忙接起來,不料對麵傳來一道潑辣的女聲:“你是餘正輝嗎?你在搞什麼?你欺負我乾女兒許蘿芙是吧?我看你是老壽星上吊活膩了¥……¥……”
那邊罵得很難聽,餘正輝卻不敢掛,還不斷試圖插嘴跟對方解釋並說上話,結果對方根本不理會,罵完直接威脅:“再讓我聽到我閨女在你那破學校被欺負的消息,你就給老娘等著死吧!”
而後,電話乾脆利落地掛斷了。
餘明婉還在她的臥室裡嚎,大聲辱罵著許蘿芙,幻想著怎麼欺負許蘿芙,最好是逼得她也去跳樓,不知道她那“無所不能”的老父親在外麵露出了苦笑。
……
“啥意思啊?”褚饒懵圈了,怎麼回事?是錯覺嗎?怎麼覺得李崇京在幫許蘿芙說話啊??
可惜李崇京不理他了。用點腦子都知道,許蘿芙的媽媽當了那麼多年的應許集團董事長夫人,不會一點手段都沒有,餘正輝是個什麼貨色?她顯然壓根沒讓許蘿芙收斂收斂自己的脾氣。
陳培蓉已經給簾子後麵的病患紮完針,出來見孫子還沒去睡覺,便道:“阿崇啊,你去睡吧,明天還上學呢,奶奶這兒也沒什麼事了。”
李崇京早就已經搞好了衛生,收拾好了藥材,她隻要等簾子後的患者帶著藥離開,就能關門休息了。
“……哦。”李崇京才注意到已經這麼晚了。
“怎麼了?我看你今晚老是按胸口,是撞到了嗎?”陳培蓉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太忙了,現在才有功夫問一下。
李崇京愣了一下,放下手,“沒什麼,就是有個轉學生,很……”
陳培蓉:“?很什麼?”
“……很可怕。”
“可怕?”陳培蓉詫異,推了推有些下滑的圓框眼鏡,竟然可怕到讓她這個寵辱不驚的孫子這麼神思不屬,那得凶殘到哪種程度?
“我去睡了,奶奶。”李崇京不想多說。
陳培蓉打量李崇京的臉色,覺得他雖然說可怕,但是神色看著又不像被欺負了,放下心,“嗯,去吧。”
李崇京起身進了後院,回了西屋。
躺在熟悉的環境裡,熟悉的藥材味道,本該凝神靜氣,慢慢睡著。可是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靈魂仿佛正在萬丈懸崖邊上跳舞,一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
【成為舔狗,掏空錢包,壞事做儘,命都沒了。】
簡直就像魔咒一樣,讓李崇京陡然一驚,清醒了過來。
他看著天花板,迅速理智而清醒地審視今天發生的一切以及今天的自己。
瘋狂跳動的心臟、幾百米厚的濾鏡、比腦子更快回答的嘴、對她的好奇和探究欲、莫名其妙對陌生同類的強烈厭惡和對許蘿芙的憐憫之心……
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像他認知中的自己。他向來不憚以最卑劣的角度揣度自己,如果許蘿芙還是應許集團的大小姐,他這麼奇怪是可以理解的,他肯定是被錢迷了眼,想要當人家的贅婿。
可是她不是。
她是被淨身出戶掃地出門的落魄大小姐,沒錢但還保持著超高的消費習慣,簡直就是一隻吞金獸。
太危險了,必須離她遠一點,今天就這麼一次會麵,他就有損失好幾萬塊錢的風險了。
李崇京深吸一口氣,從腦袋下的枕頭裡掏出一本記賬本,開始翻看上麵的數字,回想裡麵的每一筆錢都是怎麼得到的,都付出了多少汗水,從他開始極度渴望金錢的那一年開始,5塊、10塊、20塊……五千、一萬、三萬、三十五萬……
幫同學寫作業賺的、幫人帶早餐賺的、賣紙皮礦泉水瓶賺的、擺攤賣手工藝品賺的、幫奶奶上山采草藥賺的……參加各種考試和比賽得的獎金……他不喝奶茶不買名牌不下館子不借給任何人錢也不給任何人抹零……
終於將盤踞不去的許蘿芙趕出了大腦,看著自己年紀輕輕就擁有的百萬存款,感覺內心漸漸平靜。
李崇京安詳地抱著記賬本終於睡著了。
隻是他很快就做起了夢,夢裡的他終於實現夢想,坐擁金山,正開心地躺在上麵數著錢。忽然,許蘿芙出現了,她抱著胳膊,站在金山下,一臉囂張地看著他,理所當然地伸手,說:“喂,給我錢。”
要是有人膽敢這麼跟李崇京要錢,他表麵不動聲色,背地裡鐵定是要陰死對方的。可是夢裡的他卻絲毫沒有覺得不悅,絲毫沒有拒絕,開開心心地裝了一麻袋的金子給許蘿芙。
“還要。”
給。
“還要。”
再給。
“還要。”
全都給。
最後整座金山都給許蘿芙了,他又變回了窮光蛋,卻居然絲毫不覺得痛苦,還覺得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