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昀慢慢的眨眼,他眼睫生的濃長,看上去溫軟的很。
“所以我和阿兄想,到時候由崔郎君帶路,從小路穿山出荊州。”
晏南鏡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立即啟程。畢竟我們在此也打擾得夠久了。現如今楊使君的處境也頗為艱難,我等在此的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對楊使君也不好。”
楊之簡抬手說不行,“現在還是隆冬,天寒地凍。而且山上道路泥濘,極其難走。輪轂陷入其中都不得行半寸,何況還是人。”
這個齊昀當然知道,當初他勸叔父趕緊退兵就是有這個緣由。
“等天氣好些,道路能行之後,我就會讓崔緹送二位出荊州。”
齊昀聽後,吐出口氣,隨即兩手攏在袖中對兩人一拜到底。
後麵的鄭玄符看著,乾站著不行,也隻能學著齊昀。給晏南鏡楊之簡行禮道謝。
“我等無奈之下驚擾了女公子,女公子和楊使君不僅沒有怪罪,反而還為我二人安排,我實在是羞愧!”
晏南鏡臉上滿是驚慌失措,可是眼裡卻無半點驚惶,隔著上前的楊之簡,冷靜的端詳那個躬身的年輕男人。
她之前早就看出來,這人難纏,也很難對付。他反應機敏,能做出最對的應對。然而也隻是應對,至於他內心如何想的,誰也不知道。
她不是沒見過身份高的人,但是那些人即使再如何禮賢下士,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倨傲。
但是這個人沒有,他的感激和愧疚不管怎麼看都是熱烈真摯的。
晏南鏡雖然身體是少女,但年紀早就過了天真懵懂的時候了。才不會相信這是完全是真情流露。
不過也不要緊,反正她和阿兄都沒打算把齊奐暴死的事告訴他,他不知道這個事,也不會對他們不利。就這麼主客儘歡,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客客氣氣送走。
反正日後也不會有什麼見麵的機會了。
那邊躬身的人被楊之簡攙扶起來,抬頭和晏南鏡雙目對上。晏南鏡微微頷首,抬眼再看的時候,齊昀整個人都已經被攙扶起來了。
事情已經說好,隻等天氣晴好的時候動身。
楊之簡不打算對家裡這兩人下手,那就將兩人都招待好。入夜之後,楊之簡還和兩人用晚膳。
男人湊在一起,尤其是在寒冬臘月,必定是要煮酒亂身的。酒水是阿元親手釀的。阿元有一手的好釀酒手藝。經她的手釀的酒,甜香無酸,後勁悠長。
所以一時喝多了,三人全都倒在那兒了。
因為楊之簡一早就叮囑過,不要過來打擾,所以他們三人醉倒也無人過來。
到了後半夜,齊昀被吹入屋子裡的冷風給吹醒。
冬日屋內點有炭火,不管天氣多冷門窗都要留一絲縫隙,以免炭火燒灼出的濁氣傷人。
他十一歲就被父親帶入軍營,全都是男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酒水。他的酒量也被練出來了。
齊昀捂著額頭坐起來,其他兩人醉得不輕,躺在一旁鼾聲如雷。
齊昀不喜歡醉酒的滋味,尤其是那種難以支配軀體和神誌的感覺。不管經曆了多少次,他還是他從心底深深厭惡。
齊昀爬起來,走起來還是略有些搖晃。
他慢慢的到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板前,借著從縫隙裡擠進來的風來清醒頭腦。
現在已經深夜了,外麵除了嗚咽的風聲和樹木搖曳的沙沙聲響之外,沒有彆的。
寒冷刺骨的風吹拂在臉上,讓頭腦恢複了些許的清明。
他捏了捏鼻根,打算返回屋內的時候,風聲和樹葉搖曳的聲響裡頭,傳來了一聲箭矢破空的動靜。
齊昀對於射箭的動靜幾乎熟悉到了骨子裡。
那邊躺著的兩個人都已經醉死了,搖了兩下完全不醒,齊昀當機立斷去找崔緹。
崔緹還記著上回盜匪的事,晚上躺下都要睜一隻眼。
所以齊昀過來敲門他馬上就醒了,聽齊昀說明來意,立即拿來了自己的環首刀。
“你去把女公子全都請到這裡來。”齊昀飛快的下令,“白宿和我守在前頭。”
崔緹立即就去,不多時的功夫,晏南鏡領著阿元走過來。看得出來她走的急,連頭發都沒有梳,仍由一頭長發全都落下來。
她手裡提著燈,齊昀隔著一段距離,借著弱微的火光看到她長發的發尾被風吹起來。她整個人裹在臃腫的冬袍裡,臉頰卻在略有些淩亂的衣襟上顯得越發小巧。和平常的模樣很不太一樣。
晏南鏡察覺到落在身上的注視,抬頭看過去。就見著齊昀站在門前。
其實她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在那兒,隻是憑著直覺,感覺是齊昀。
“齊郎君。”
她揚聲喚他。
那團模糊不清的高大影子對她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