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符被他丟過來的那兩個烤的漆黑柑橘燙得直跳腳,他指著齊昀破口大罵,但齊昀彆說怒色,連看都沒看一眼,還低語了一句。
那一句實在是聽不清楚他說什麼。鄭玄符沒好氣的瞪住他。
柑橘是晏南鏡親自送過來的,送了整整一竹豆。齊昀學著印象裡她的做法,把柑橘放到炭火上烤,隻不過十個有八個是烤焦的。八個烤焦的全都進了鄭玄符的肚腹。
北方入冬之後,菜蔬之類的變成了稀罕物什。整個冬日全靠稷麥和肉乾挺過來。一直到初夏才能有些新鮮桑葚等果蔬。
所以哪怕柑橘烤焦了,那也是不能隨意丟棄。於是齊昀毫不客氣的全都塞鄭玄符嘴裡了。
“火候剛剛好。”齊昀臉不紅氣不喘,手裡的銅箸指了指滾落在地上的柑橘,“趕緊吃了,”
“你自己怎麼不吃!”鄭玄符火冒三丈,聲量不由得提高了聲量,近乎於咆哮。
鄭玄符在齊昀這兒,把前十幾年沒有受過的委屈全都受了一遍。
“當然是我禮賢下士。”
黑心腸的家夥!
鄭玄符卷起袖子就要和齊昀動手。齊昀見狀“快點,馬上就去見楊主簿了,到時候回來冷透了,下了肚腹疼不死你。”
鄭玄符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但是燒成那樣,他不願意委屈自己,“你自己怎麼不吃。”
“是那小女子親自送過來的。”他撿起來左右在手掌裡丟了兩下,剝了外麵漆黑的果皮。結果裡頭是完好的,不是之前幾次的半焦。
齊昀恰好看到,徑直拿了來掰開,塞到嘴裡。
滾熱的清甜裡,泛著點陳舊。不過瑕不掩瑜。
鄭玄符被迫吃了好幾個壞的,好不容易有個看得過去的,竟然被齊昀給搶了回去。頓時打算撲上去和他廝打。
齊昀像是知道他的打算,腳下變換步伐,幾步的功夫,就讓他撲了個空。
鄭玄符也是弓馬嫻熟,但比不得齊昀這種十一歲前往敵營談判,十三歲跟隨出征,刀口舔血的。
世家子弟就算是嬉笑怒罵,也要講究顏麵。是比不得齊昀這種從沙場廝殺出來的人敏銳。
“走吧。”齊昀拍了下袍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垂首似笑非笑的瞧了眼趴在地上的鄭玄符。
晏南鏡和楊之簡一塊兒在堂上等著。
外麵起了動靜,門口的白宿開了門,就見到齊昀兩個人繞過屏風進來。
齊昀身上不是之前楊之簡年少時候的舊衣了,楊之簡將新做的袍服給了他。
楊之簡在刺史府任職,即使不是朝廷命官,也是有官職的人了。所做的衣袍自然也要有該有的體麵。
玄色的袍服,邊褖以赤色包邊,上繡有繁複精致的雲紋。
這一身到了齊昀身上,倒是有了幾分溫文的味道。褪去了初見時候的煞氣。
她看著感覺比旁邊的鄭玄符有幾分世家子應當有的溫吞風韻。
齊昀進來見到晏南鏡,片刻的驚訝後笑得得體,“女公子安好。”
晏南鏡微微頷首就算是回禮過了,她又看向鄭玄符。
“我和知善請兩位過來,是想要和二位商量一下,送二位回去的事。”
此言一出,齊昀臉色微異,不過下刻就如常。
他抬手行禮,“多謝楊使君與女公子。”
“叨擾了這麼久,也讓女公子費心了。”
晏南鏡眨眼,“郎君說笑了,上回盜匪的事,多虧了兩位郎君。”
她話題一轉,“我和阿兄商量過,現如今北上的官道上,都有人守著。來往把守嚴格。而且兩位郎君儀表過人,不管如何喬裝,都很難不引起人注意。”
儀表俊朗出眾,明明是大好事,現如今卻成為了掣肘。
晏南鏡瞅了一眼這兩人,光是個頭就老高,在荊州這兒簡直算是鶴立雞群。想要不紮眼都難,要在兵將的盤問下過關,她覺得恐怕都沒開口,領頭的校尉恐怕就要大喝一聲拿下了。
她神情很生動,話語說完,臉頰上也全是擔憂。
鄭玄符有些著急,打算向前一步仔細問。被齊昀一眼製止,齊昀沒有和鄭玄符那樣,著急發問。
他隻是依然和剛才一樣,耐著性子等著。
那張麵孔精致漂亮,五官其實要是拆開了看,其實算不上最好的,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是恰到好處。
擔憂的神色在那張麵孔上,也顯得格外觸動人心。尤其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圓圓的蒙著一層淺淺的水光,仰首看人的時候。莫名的叫他想起曾經養過的麋鹿。
“我也想過讓兩位喬裝成遊俠,但細想過後也還是不行。”
楊之簡接過晏南鏡的話。
緣由晏南鏡已經說過了,遊俠多是身份平常的良家子,這兩個實在是出挑,不管怎麼看都不至於要淪落到這個地步。遊俠說是遊俠,其實就是以武犯禁的刺頭,平日裡逞凶鬥狠,敲詐勒索。沒什麼好名聲的。
文人墨客興致來了,寫幾句遊俠兒的彪悍饒勇,其實但凡有出路的,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